风雪渐息,铅灰色的天幕被撕开几道缝隙,漏下惨淡的天光,映照着劫后的幽州大地。
易水河谷的寒流与烈焰早已平息,只留下被洪水冲刷得一片狼藉的河滩、冻结在泥泞冰层中的残破兵甲、以及偶尔裸露出的、被冻得青紫发黑的断肢残骸。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焦糊和河水淤泥混合的奇异气味,冰冷刺骨,无声地诉说着最后那场玉石俱焚的惨烈。公孙瓒的骨灰,连同他最后的疯狂与绝望,已彻底融入易水寒流,归于永恒的沉寂。
蓟城,这座饱经战火的幽州心脏,如同一个巨大的、尚未愈合的疮疤。外城大片区域已成焦土,断壁残垣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只露出狰狞的黑色轮廓。内城的望楼废墟仍在冒着缕缕青烟,空气中飘散着木头烧焦的余味。街道上,随处可见倾倒的拒马、碎裂的礌石、凝固发黑的血迹,以及被匆匆掩埋又被野狗刨开的浅坑。幸存的百姓如同惊弓之鸟,蜷缩在未被完全焚毁的屋舍角落,眼神空洞而麻木,只有看到黑甲冀州军巡逻队经过时,才会流露出深深的恐惧。
战争的硝烟散尽,留下的是一片满目疮痍的废墟和数十万惊魂未定、亟待安抚的幽州军民。百废待兴,千头万绪。
冀州中军大帐,已移至蓟城原州牧府衙。府衙主体虽在,但也被战火波及,门窗破损,梁柱熏黑,处处透着破败与肃杀。炭火盆散发着有限的热力,驱散着殿内的深寒。
孙逊端坐主位,玄甲黑袍已除,换上了一身深青色常服,更显沉稳威仪。他脸上并无破城的狂喜,只有一片沉静如水的凝重。案几上,堆积着厚厚的文书:阵亡将士名录、缴获物资清册、城池损毁勘查、流民初步统计…每一个冰冷的数字背后,都是沉甸甸的责任与亟待解决的难题。帐下,林冲、吴用、皇甫端、索超、杨志、花荣、鲁智深、武松、史进、臧霸、张燕…一众浴血归来的将领肃立,人人脸上带着疲惫,眼中却燃烧着战后重建的渴望与一丝不易察觉的亢奋。空气里弥漫着炭火味和淡淡的药草气息(救治伤员所致)。
“诸位,”孙逊的声音打破了沉寂,沉稳有力,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幽州已定,然根基未稳。公孙氏虽灭,其残毒未清;城池虽克,其疮痍未复;民心虽惧,其归属未安。此非庆功之时,乃励精图治之始!”
他目光扫过众将,最终落在林冲身上:“林冲!”
“末将在!”林冲踏前一步,抱拳肃立。
“居庸关,燕山锁钥,塞外胡骑窥视中原之咽喉!”孙逊的手重重按在地图上的关隘位置,“着你统本部精兵,并调拨五千幽州降卒中可战之卒,即刻移防居庸关!修缮关墙,加固工事,广布烽燧哨探!严查往来商旅,严防细作渗透!我要此关,固若金汤,永镇北疆!绝不容胡骑铁蹄,再踏幽燕半步!”
“末将领命!”林冲声音斩钉截铁,眼中锐芒闪动,“人在关在!胡马若敢南窥,定叫其折戟关前,片甲无还!”
孙逊微微颔首,目光转向吴用:“吴学究!”
“属下在!”吴用青衫磊落,神色平静,眼神深处却闪烁着洞悉世情的光芒。
“幽州新附,百废待兴。然破旧易,立新难。”孙逊的声音带着千斤重担,“着你总领幽州政务!吏治、民生、赋税、刑狱、教化…一应庶务,皆由汝统筹!”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厉,如同出鞘的寒锋:“首要之务,肃清吏治!公孙旧吏,凡有劣迹、贪墨、残民、通敌者,无论何人,一律严查!依《大梁律》论处!该杀则杀,该流则流!绝不姑息!其次,整饬民生!开仓放粮,赈济灾民,抚恤阵亡将士家属!组织民夫,清理废墟,重建家园!其三,推行《大梁律》!废除公孙瓒一切苛捐杂税、严刑峻法!以冀州田亩税制为基,结合幽州实情,厘定新税!务使法令通行,政令划一,民心归附!”
孙逊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刻刀,钉在吴用脸上:“我要这幽州,政清人和,法度严明!成为我冀州稳固之北疆,而非动荡之源!吴用,此千斤重担,汝可能担之?”
吴用深深一揖,清癯的脸上没有任何推诿,只有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平静与决然:“主公重托,吴用万死不辞!必以《大梁律》为圭臬,涤荡污浊,再造乾坤!使幽州政令清明,百姓安居,不负主公‘止戈’之宏愿!”他特意强调了“止戈”二字,目光深邃。
“好!”孙逊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目光转向角落一位须发花白、面容慈和却带着军人硬朗的老者——皇甫端。“皇甫先生!”
“老朽在!”皇甫端踏前一步,虽年迈,精神矍铄。
“幽州之地,自古多骏马。白马义从虽灭,然其战马血脉,乃无价之宝!”孙逊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热切,“着你组建‘马政司’,总领幽州境内所有马场、马户、战马驯养事宜!选拔精通养马、相马、驯马之人才!广辟草场,优育良种!我要幽州马场,源源不断,为我冀州大军,提供最精良的坐骑!此事关乎我军未来战力根基,先生务必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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