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我:“那鞋不是穿给鬼看的,是穿给活人看的——谁若能记住亡童的脚型,谁就被选中。”
我忽然想起什么:“我爹……最后一年,是不是常画鞋底?”
王师傅一震,猛地看我:“你怎么知道?”
“他枕头底下有几张草图,全是鞋底纹路,像是梦里画的。”
王师傅沉默良久,叹了口气:“因为他已经开始‘听’了。记忆不是学来的,是传的。一代一代,缝在鞋里,记在梦里,藏在血里。”
我走出锅炉房时,夜风刺骨。
抬头看天,井口方向,一片乌云缓缓压过来,像一只巨大的手掌。
而我脑子里,只剩下一个问题:
谁在选?
第二天清晨,李春梅来了。
她提着一个旧木盒,说是有东西要交给我。
她没说是什么,只说是我爹那辈就该给我的。
清晨的雾还没散,李春梅站在门口,手里抱着那个旧木盒,像抱着一段不愿惊动的往事。
她没进屋,只是把盒子递给我,手指微微发抖。
“你爹那年没拿走,”她说,“我姐临死前说,东西得等‘听得见井’的人来接。”
我接过盒子,沉得不像装着几件旧物。
她转身要走,我又叫住她:“您刚才说……刘老三用耳朵听鞋?”
她停下,没回头,声音轻得像风:“他是聋的,也是哑的。可正因为他听不见活人说话,反倒能听见死人走路。三十年来,他每补一次鞋,就等于替那个孩子再走一遍井口前的路。鞋底的划痕,不是磨的,是魂踩出来的。”
我愣在原地,手里的盒子仿佛有了心跳。
她走了,我坐在床沿,慢慢打开木盒。
里面是一双童鞋,布面发黑,鞋底厚得离谱——整整七层底叠在一起,针脚密密麻麻,像是缝进了不止一个人的命。
标签纸上写着一行小字:1954年,首穿者,刘老大。
我猛地想起王师傅的话——那三个青年,自愿穿童鞋走井阵,两个死,一个疯。
疯的就是刘老三的哥哥。
而这双鞋,就是他穿过的那一双。
我翻过鞋底,指尖抚过那些凹陷的脚印。
忽然,一阵刺麻从指尖窜上脊背——我好像听见了,极远处,有三个脚步声,一前一后,踩在湿泥上,慢慢往井边走。
我甩甩手,冷汗出来了。
当天夜里,我召集了几个人。
凡子、王师傅、韩小川,还有被我强行从家里拖来的吴青山。
我把五双新鞋摆在桌上,每人一双。
“我们做个试验。”我说,“在鞋垫上写下你知道的亡童特征——穿什么衣服,几岁,怎么死的,记得多少写多少。笔落下去,别停。”
他们都看着我,眼神里有疑,有惧,也有信。
韩小川第一个动笔,手抖得厉害。
凡子冷静地写下“蓝衣,七岁,车撞”。
王师傅写了三行,最后一句是“左脚布鞋,少一粒扣”。
吴青山却迟迟不下笔,眉头紧锁,像是在抵抗什么。
笔尖落纸的瞬间,异变突生。
四双鞋的鞋底,忽然渗出暗红水渍,像被无形的脚踩过,湿痕缓缓扩散,散发出淡淡的铁锈味——是血气。
唯有吴青山那双,干干净净。
屋内死寂。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咚”的一声。
我冲出去,看见刘老三跪在门槛外,额头抵地,一叩,二叩,三叩。
做完,他起身,转身就走,背影佝偻却决绝。
记忆不是写上去的,是心里认的。
吴青山不信,不认,体系便不纳他。
可当晚监控我调出来了。
凌晨三点十七分,那双没写记忆的鞋,静静滑出房间,沿走廊爬行,像被什么托着,最后停在井口,摆进鞋阵,和其他的鞋并列。
镜头拍得清楚——鞋底浮出湿字,像是刚被血浸过:
迟早要记。
我盯着屏幕,直到天边泛白。
六点整,门外窸窣一响。
周哑巴准时来了,一叠信件塞进值班室门缝,转身就走。
我捡起来翻,忽然停住。
其中一封,没有寄件人。
收件栏,工整写着:
今日当值:吴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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