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躲在冰冷的通风管道里,浑身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那具躺在床上的无名干尸,正用我的声音,一字一句地重复着我刚才在心里闪过的念头。
寒气顺着我的脊椎骨一节节炸开,我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腕,用剧痛压制住几乎要冲出喉咙的尖叫。
它不只是在模仿我。
它已经能通过我遗落在那件外套上的“气息”,直接读取我的意识。
更可怕的是,我能感觉到一种黏腻、冰冷的东西,正顺着无形的连接,试图反向钻进我的脑子。
就在这时,宿舍门被人猛地撞开,凡子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
他看也不看床上的尸体,目标明确地扑到监控设备前,以最快的速度拔掉了所有录音设备的电源线。
刺耳的电流音消失了,宿舍里陷入死一样的寂静。
“别再想了!”凡子压低声音,对我藏身的方向嘶吼道,“你每在脑子里构思一个‘下一步’,就是亲手给它添上一块砖,让它变得更完整!它现在不是什么影子,它是寄生在你意识上的怪物!”
我的目光死死钉在那具干尸上。
它的嘴唇已经不再翕动,恢复了尸体应有的僵硬。
但刚才那一幕,已经成了刻在我视网膜上的烙印。
我忽然想通了一件事,一个荒谬却又无比贴合眼前景象的念头:那个东西之所以能开口说话,并不是它真的学会了发声,而是因为它单纯地认为,只要“穿上我的衣服”,就等于“成为了我”,而“人”是会说话的。
这是它对“成为林小舟”这个概念的拙劣模仿。
凡子二话不说,拉着我离开了宿舍,直奔档案室。
他连夜调出了冷藏柜的温控日志。
冰冷的荧光灯下,他指着一行微小的波动数据,手都开始发抖。
数据显示,在那具无名尸被我们抬出来,安置到宿舍床上之后,它的体表温度曾有过一次极其诡异的短暂回升,从冰冷的个位数,一度飙升到了36.5摄氏度,不多不少,正好是正常人的体温。
而这个体温回升,不多不少,恰好持续了十三分钟——那正是我的外套,我的“影子”,接触到尸体的时间。
“它不是在吸食活人的生气,”凡子推了推眼镜,镜片上反射着他惊恐的眼神,“它是在借用尸体的温度,来‘活化’它从你那里复制走的意识片段。就像我们人类做梦,也需要一个沉睡的身体作为载体一样,它也需要一个‘壳’,来承载那些属于你的念头。”
“烧掉它。”凡子的声音干涩,“立刻,马上,把那具尸体拖进焚化炉。”
我摇了摇头,脑子在巨大的恐惧下反而变得异常清晰。
“没用的,”我哑着嗓子说,“它已经‘记住’我了。烧掉这具尸体,它只会去找下一个。我们要做的是让它‘忘记’我,让它找不到任何可以承载它念头的‘壳’。”
我们的计划被吴老拐听说了。
他听闻我们要想办法“让人睡不着梦”,一瘸一拐地提来了一个小小的布袋。
袋子里是灰白色的粉末,质感细腻得像面粉。
“眠灰。”吴老拐的声音像是从老旧风箱里挤出来的,“老殡仪馆的焚尸炉烟囱里刮下来的。烧过太多守夜人了,他们的魂都累了,梦都卡在这些灰里。活人沾了这玩意儿,睡下去就是一片空白,魂魄离体,做不了梦。它想找‘壳’,就得先穿过这片‘无梦之界’。”
他反复叮嘱,要把这些灰撒在床沿、门缝、枕头下面,而且必须保持三天三夜,不能打扫。
我接过那袋沉甸甸的眠灰,心里有了计较。
我找来糯米粉,将眠灰混入其中,在宿舍和我们临时落脚的值班室里,布下了双层结界。
凡子则帮我找来最大的真空压缩袋,我把我所有穿过的、碰过的旧衣物,全部塞了进去,抽干空气,最后贴上黄皮给的那几张皱巴巴的火葬场符纸。
这些都是我的“气息”,是那个东西寻找我的路标,我必须把它们全部隔绝。
天还没亮,黄皮就鬼鬼祟祟地摸了过来,他没多问,直接扔给我一卷散发着霉味和怪味的发黑布帘。
“火葬场更衣室换下来的旧帘子,”他言简意赅,“不知道多少死人换寿衣的时候蹭过,上面挂着的怨气比停尸间的还重。你把它挂在床上,那东西会以为床上睡了人。可这布吸了太多死气,活的意识一碰上去,立马就得散架。”
我立刻明白了黄博的意思。
我找来剪刀,按照床单的大小,将那块沉甸甸的布帘裁好,小心翼翼地铺在我宿舍那张床上,正好盖住我平时睡觉的位置。
为了让伪装更逼真,我还从一个旧的按摩靠枕里拆出一个微型震动器,塞在布帘下面,设定成最低频率的间歇性震动,用以模拟人睡眠时胸口的轻微起伏。
一切准备就绪。
当晚,我和凡子守在值班室,死死盯着分屏监控。
午夜过后,宿舍的画面里,那道熟悉的、扭曲的黑影再次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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