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后第291天,黎明前
地热孔道持续喷涌的蒸汽在晨雾中晕开,为偕明丘的东南角笼罩上一层永恒的白纱。蒸汽凝结的水珠沿着新铺设的月光草导流槽,汇入扩建后的蓄水池,再被水泵送至最高处的瀑布起点。
能量循环已经稳定了三十六个小时。
陈默站在中央控制区的数据屏前,屏幕上并列着三条曲线:
· 地热输出:稳定在82-85摄氏度,蒸汽流量每小时0.45立方米。
· 月光草代谢率:受地热刺激,提升了220%,能量转化效率达到灾前纪录的1.8倍。
· 整体能量储备:从最低点的17%,稳步回升至41%。
“按这个速度,再有十二小时就能恢复到安全线以上。”陈默对身边的林汐说,“但坤舆还在深度沉眠,它的意识恢复速度比预想的慢。”
林汐的手掌一直贴在地面上。
她能感觉到土地的“呼吸”——不再是之前那种疲惫的浅喘,而是缓慢、深沉、有节奏的脉动。像冬眠的熊,像深扎古树的根系,像大地本身在亿万年间的那种恒定心跳。
但她也感觉到别的东西。
地热孔道深处,顺着坤舆开辟的那条微小通道,有一些“信息”正随热量一起上涌。
不是数据,不是语言,是更原始的东西——地壳运动的记忆、岩浆冷却时的叹息、矿物结晶时的旋律、地下水脉流淌亿万年的路径。
这些“地心的记忆”被坤舆无意识地吸收,成为它恢复的一部分。
“它在学习。”林汐忽然说。
“学习?”陈默转头。
“地下的世界比地表古老得多。岩石记得大陆怎么漂移,记得山脉怎么隆起,记得地震怎么撕裂又愈合。”林汐闭上眼睛,声音很轻,“坤舆在睡梦中,‘读’这些记忆。等它醒来,可能……会变得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
“更厚重。更知道自己是土地。”林汐睁开眼,“但也可能……更固执于‘土地应该扎根’的本性。”
这是个隐忧。如果坤舆醒来后,因为吸收了太多地心记忆而抗拒飞行,偕明丘的根基就会动摇。
但此刻,他们只能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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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七点,晨光完全照亮大地。
偕明丘悬浮在离地约四百米的高度,下方是一片被天坠重塑过的丘陵地带。曾经整齐的梯田如今被疯长的变异灌木覆盖,废弃的村庄只剩下几堵残墙,一条干涸的河床蜿蜒穿过谷地。
老吴带着建设组开始搭建第二座簇屋。这次效率更高——有了第一座的经验,工人们分工明确,月光草纤维的编织速度也快了许多。
陆澈兄妹和小河在帮忙搬运材料。陆澈的“感知模糊”能力在劳动中有了新用途:他能让沉重的材料在搬运时显得更“轻”,不是改变重量,是降低搬运者对重量的感知负担。几个工人因此省了不少力气。
“这能力还能这么用?”一个中年工人擦着汗笑问。
陆澈有点不好意思:“我也是刚发现……好像只要不是用来战斗或潜行,用来帮忙干活,消耗会小很多。”
“那感情好!”工人拍拍他肩膀,“以后重活都靠你了啊,小伙子!”
陆晴在一旁抿嘴笑。她手里拿着一束刚采集的月光草纤维,正在学习编织最简单的绳结。吴小玲坐在她身边,耐心地教着。
“这样绕过去……对,拉紧……你手真巧。”
“吴姐姐,织光虫什么时候能吐丝呀?”陆晴问。
“灵枢说还要两天。”吴小玲看向公共区中央——那里有一个新搭建的小型培育棚,里面养着几百只指甲盖大小、通体半透明的织光虫。虫子们安静地啃食月光草叶,腹部微微发亮。
“等它们吐了丝,我们就能做会发光的衣服了。”吴小玲眼中闪着期待,“你哥哥那件外套袖子都破了,第一件就给他补。”
陆晴用力点头,手指更加认真地编织起来。
一切看起来平静有序。
直到上午九点二十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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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察觉异样的是溯光。
宝石孩子正在公共区播放一段关于“春日野花”的记忆,忽然光芒一滞,转向偕明丘边缘方向。
【有东西……在看我们。】它的意识波传来警惕。
几乎同时,陈默的数据屏弹出一个外围监测警报——不是黑塔的信号,是生物热源。多个,小型,移动速度很快,从西北方向的灌木丛接近。
“是什么?”林汐立刻问。
“不知道。热成像显示体温在38-42度之间,体型类似中型犬,但运动模式……不像狗。”陈默调出画面放大。
模糊的热源轮廓在灌木间灵活穿梭,时而聚拢,时而分散,动作协调得诡异。更奇怪的是,它们在距离偕明丘正下方约一百米处停下了,围成一个半圆,然后……
抬起头。
“它们在看我们。”陈默确认,“而且这个距离——四百米高度,普通动物不可能从地面看清这么小的细节。这些生物有异常视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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