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京城,冰雪消融,嫩绿的新芽挣扎着从湿润的泥土中探出头,空气中弥漫着万物复苏的清新气息。然而,这份自然的生机却难以驱散笼罩在无双府上空的凝重。
李晓晓坐在花厅的窗边,手中捧着一卷新编的《晓月民生手册》校样,目光却并未落在字上,而是透过半开的支摘窗,望向庭院中那株悄然绽放的白玉兰。花瓣洁白无瑕,在微凉的春风中轻轻摇曳,一如她此刻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汹涌的心境。
顾长渊立于她身侧不远处,身姿依旧挺拔如松,只是眉宇间锁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郁。他刚刚结束晨间的巡视,虽未着全副甲胄,但腰间佩剑和一身劲装仍透出军旅的肃杀之气。
厅内寂静无声,唯有炭盆中银骨炭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云珠小心翼翼地奉上新茶,目光在两位主子之间悄悄流转,随即屏息静气地退至门外候着,连脚步声都放得极轻。整个无双府的下人都感知到了那股无形的压力,行事说话皆比平日更谨慎了三分。
这份令人窒息的宁静,很快便被一阵急促而规整的脚步声打破。
“陛下口谕,宣镇北侯世子、骁骑将军顾长渊即刻入宫议事。”皇帝李珩身边的首领太监福安亲自前来传话,他尖细的嗓音在寂静的花厅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刺耳。
福安低眉顺眼,姿态恭敬得无可挑剔,但那双精于世故的眼睛里,却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他并未多言,甚至没有像往常那样带来皇帝赏赐的时新玩意或是几句关怀的问候,只是精准地传达了旨意。尤其点出“镇北侯世子”和“骁骑将军”的官职,更显得此次召见的正式与非同寻常。
顾长渊与李晓晓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了然。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臣,领旨。”顾长渊沉声应道,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他转身,看向李晓晓,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个深沉的眼神和一句低语:“等我回来。”
李晓晓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伸手替他理了理本已十分平整的衣领,动作轻柔而专注。她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眼中是全然的理解与信任,以及一丝隐藏极深的忧虑。
顾长渊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转身大步随福安离去。墨色的外袍在身后扬起一道决绝的弧线。
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影壁之后,李晓晓缓缓坐回椅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微温的茶杯壁。她知道,此刻的皇宫宣政殿,必然正在经历一场因她而起的风暴。
宣政殿内,气氛果然如同冰封。
龙椅之上,李珩面沉如水,冕旒垂下的玉珠遮住了他深邃眼眸中的真实情绪,唯有紧握着龙椅扶手的、微微泛白的手指关节,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御阶之下,文武百官分列两旁。以承恩公为首的苏家残余势力、以及部分固守“正统”、对晓晓新政早已不满的保守派官员,此刻脸上都带着或明或暗的兴奋与笃定。而陆清雅之父吏部尚书陆文渊、以及一些在改革中获益或理念相近的官员,则面色凝重,眉头紧锁。
大殿中央,西陵国正使,那位以能言善辩、风度翩翩着称的三皇子百里轩,正手持镶金国书,朗声陈词。他今日穿着一身西陵特色的锦袍,纹饰华丽,金线在殿内光线下熠熠生辉,与他脸上恰到好处的、混合着仰慕与郑重的神情相得益彰。
“尊敬的大晏皇帝陛下,”百里轩的声音清越,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中,“敝国国君及臣民,久闻贵国护国天女、无双夫人李晓晓殿下之风采。夫人不仅智计超群,于国有匡扶社稷、拯救黎民之大功,更兼心怀慈悲,创办书院,泽被苍生,其才其德,堪称举世无双,光照寰宇。”
他微微停顿,目光扫过在场神色各异的群臣,最终落回御座之上的李珩,语气变得更加恳切而富有诱惑力:“我西陵与大晏,虽曾有兵戈之误,然此皆因信息不通、彼此误解所致。如今误会冰释,和约既成,正当携手共进,开创万世太平之基业。为巩固两国邦交,永结同好,敝国国君特遣外臣,谨以至诚之心,代我西陵皇太子,向贵国无双夫人李晓晓殿下求娶。愿以两国疆土为聘,以万民福祉为约,缔结秦晋之好。从此,西陵与大晏即为一家,资源共享,技术互通,商路无阻,共御外侮,同享太平。此乃利在当代,功在千秋之盛事,望皇帝陛下圣心独断,成全此段良缘,则两国幸甚,天下幸甚!”
一番话语,说得冠冕堂皇,将一桩充满政治算计的联姻,包装成了关乎和平与发展的伟大盟约。尤其是“资源共享,技术互通”八字,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在朝堂上激起了巨大的涟漪。
部分官员,尤其是那些本就对晓晓心存忌惮,或希望通过与西陵合作获取利益的官员,立刻出列附和。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宗室颤巍巍地出班,他是太后的族兄,素来对晓晓的“前朝血脉”和“女子干政”极为不满,此刻仿佛找到了绝佳的出口:“陛下,老臣以为,西陵皇子所言极是!无双夫人之功,彪炳史册,然其身份……终究敏感。若能远嫁西陵,正可彰显我大晏怀柔远人之胸襟,化干戈为玉帛。且西陵科技发达,若得互通,于我大晏国力提升,大有裨益啊!此乃一举多得之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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