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策,环环相扣,旨在从理论、教育、人才、管理等多个层面,对整个中医体系进行一次彻底的梳理和重建!其核心思想是:标准化、系统化、公开化,打破世家垄断,促进知识流通,保障医疗质量,重塑中医公信力!
这已不仅仅是医道内部的改革,更是触及了整个医疗行业利益格局的巨变!
嘉靖皇帝看完奏疏,久久沉默。他虽沉迷修玄,但并非昏聩之君,深知医疗卫生于国于民的重要性。喜来乐所提三策,眼光宏大,思路清晰,若能推行,确是对社稷民生大有裨益的百年大计。尤其是建立医学院,系统培养人才,这与他重视教育(虽多是道学)的理念亦有相通之处。
然而,他也深知其中阻力。触动利益比触动灵魂还难。太医院内部、地方豪强、医药行会……牵涉太广。
“周道安。”皇帝缓缓开口。
“臣在。”周道安连忙躬身。
“此疏,你怎么看?”
“回陛下,喜御医所陈,皆切中时弊。三策若能施行,实乃我大明医道之幸,百姓之福!臣,鼎力支持!”周道安语气坚定。他早已与喜来乐深入交流过,深知这三策的价值,也明白这将是他医政生涯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甚至可能青史留名。
“嗯。”嘉靖皇帝不置可否,又看向侍立一旁的司礼监太监,“传刘一炆。”
片刻后,刘一炆匆匆赶来,行礼之后,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皇帝的脸色。
“刘爱卿,喜来乐所上《医道振兴三策疏》,你看过了吗?”皇帝将奏疏推到御案边缘。
刘一炆心中咯噔一下,他早已通过宫内眼线知道了奏疏内容,此刻正是为此而来。他恭敬地拿起,快速翻阅——尽管早已知道内容,但再看一遍,依旧觉得心惊肉跳。这喜来乐,是要掘他们的根啊!
“回陛下,臣……刚刚拜读。”刘一炆组织着语言,“喜御医心系医道,忧国忧民,其志可嘉。所提三策,亦……亦颇有见地。”
他先肯定,随即话锋一转,露出为难之色:“然……陛下,医道传承,千头万绪,源远流长。各门各派,皆有独到之处与不传之秘,此乃医道活力之所在。若强行统一标准,编撰所谓《医典》,恐有‘定于一尊’之嫌,扼杀医道百花齐放之生机。此其一也。”
“其二,设立医学院,系统教学,固然是好。然师资何来?教材何来?所需银钱、场地,绝非小数。如今国库……恐难支撑如此庞大开支。且民间师承、家传之法,沿用千年,自有其道理,若以官学取代,恐引天下医者非议,动摇人心。”
“其三,推行考绩与行医许可,本是良法。然考核标准如何定?由谁来定?若操之过急,标准不当,恐使众多有真才实学却无官方背景的良医被迫歇业,而让一些只会死记硬背、纸上谈兵之徒滥竽充数,岂非与初衷背道而驰?臣恐……届时非但不能振兴医道,反会引发混乱,怨声载道啊陛下!”
刘一炆言辞恳切,句句看似站在朝廷和医道整体利益考量,实则精准地击中了改革可能带来的现实困难和潜在风险,尤其是触及了那些依靠秘方和祖传名头吃饭的既得利益者的核心关切。
周道安在一旁听得心急,正要反驳,嘉靖皇帝却抬手制止了他。
皇帝的目光在周道安和刘一炆之间扫过,最后落在喜来乐那份奏疏上,沉吟片刻,道:“二位爱卿所言,皆有道理。医道之事,关乎民命,不可不慎重。”
他顿了顿,做出决断:“这样吧。《大明医典》编撰之事,准了。由太医院牵头,周爱卿总领,喜来乐副之,广邀天下名医,共同参详。务求博采众长,精益求精。”
“陛下圣明!”周道安心中一喜,至少第一步迈出去了。
刘一炆脸色微变,却不敢多言。
皇帝继续道:“至于设立医学院及推行考绩、行医许可二策……牵扯甚广,需从长计议。这样,喜来乐既然有此雄心,朕便给他一个机会。听闻他医术通神,尤擅治疑难杂症。眼下,正好有一桩案子……”
皇帝目光转向刘一炆:“刘爱卿,英国公张溶之老母,沉疴已久,太医院屡次遣人诊治,皆未见效,反而愈发沉重。英国公为此忧心忡忡,已多次向朕问询良医。既然喜来乐有振兴医道之能,便让他去一试。若能治好英国公太夫人,证明其医术确能普惠于众,解决这等连太医院都棘手的难题,那么他这后两策,朕便准他先在太医院内及京畿之地,试行!若不能……”
皇帝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刘一炆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连忙躬身:“陛下圣裁!臣遵旨!英国公太夫人之疾,确实古怪,太医院诸位同僚束手无策,若喜御医能妙手回春,正可显我大明医道之昌盛!臣这就去安排!”
周道安心却沉了下去。英国公张溶,乃是世袭罔替的国公,地位尊崇,其母更是年高德劭。太医院多位高手,包括他自己和刘一炆都曾去看过,皆无功而返,病情反而加重。这分明是个烫手山芋,一个处理不好,不仅改革受阻,喜来乐刚得来的名声也可能毁于一旦!陛下此举,既是考验,又何尝不是一种……平衡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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