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工藤优作完成那场冰封于红茶与飞雪中的交易，又过了数日。
米花三丁目，“浅井综合诊所”的招牌在冬日的阳光下显得有些陈旧乏味，与街角便利店和居酒屋并无二致。
然而，若有人能穿透那扇常年拉着百叶窗的后门，进入地下，便会踏入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先前空旷的地下空间，如今已被一系列崭新、庞大、线条冷峻的精密仪器悄然填满。
空气里弥漫着高级绝缘材料、特种润滑油以及高强度紫外线灭菌后残留的淡淡臭氧味，取代了原本的灰尘与霉气。
恒温恒湿系统发出几不可闻的低频运转声，将环境牢牢控制在最苛刻的实验标准内
惨白的无影灯照射在光可鉴人的不锈钢台面和仪器外壳上，反射出冰冷而充满未来感的光泽。
这里不像诊所，更像某个尖端生物科技公司的核心研发实验室，或者……某种更隐秘的研究前哨。
高桥远介背着手，漫步在这些耗资近五亿日元、通过层层隐秘渠道才汇聚于此的“工具”之间。
他的指尖偶尔拂过某个色谱仪的触摸屏，或驻足凝视一台散发着幽蓝光芒的低温离心机。
五亿，这个数字仿佛只是他口中随意吐出的一个音节，在他古井无波的面容上激不起半分涟漪。相较于从工藤家榨取的那笔巨款，这甚至算不上什么大开销。
浅井诚实跟在他身后半步，穿着合体的白大褂，脸色比平日更显苍白，镜片后的眼睛却亮得惊人，混合着对眼前这“科技圣殿”的敬畏，以及一丝挥之不去的、如履薄冰的紧张。
他是这里名义上的主人，也是唯一被允许进入此地的“代言人”，深知每一台机器背后可能牵扯的麻烦与危险。
走到实验室中央最大的合成工作台前，远介停下脚步。台面上空空如也，只有一台处于休眠状态的高性能工作站。他转过身，看向诚实。
没有预兆，他从随身的黑色手提箱里，取出一个比手掌略厚的加密档案袋，轻轻放在了冰冷的台面上。
“看看。”远介的声音在寂静的实验室里显得格外清晰，没有什么情绪起伏，就像让人看一份普通的采购清单。
诚实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上前，用微微汗湿的手指解开档案袋复杂的物理锁扣，抽出里面一叠不算太厚、却仿佛重逾千钧的文件。
起初几页，是概述，关于四种代号药物的宏观构想。他之前已经震撼过。但翻到后面，他的呼吸渐渐变得粗重，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轻颤。
那不是构想，那是蓝图。是通往那些“神迹”或“恶魔造物”的、具体的、一步步的化学路径。
如何从基础原料出发，经过一系列苛刻的催化、提纯、修饰，最终得到那些只存在于理论或顶尖期刊猜想中的靶向分子。
反应条件精确到温度和气压的小数点后一位，催化剂的选择与替代方案罗列清晰，提纯步骤甚至标注了可能出现的副产物及去除方法。
有些合成路线之巧妙、之精简，简直颠覆了他所知的有机化学常识；
而有些步骤所需的中间体，其结构式之复杂，他只在某些需要特殊权限才能调阅的保密性研究简报摘要里，惊鸿一瞥地见过名字。
这不仅仅是配方，这是一位大师将脑海中完整的知识宫殿，拆解成一块块砖石，摊开在他面前。其价值，根本无法用金钱衡量。
诚实猛地抬起头，看向远介，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极大，里面写满了不可思议，甚至有一丝恍惚。他嘴唇翕动，想问什么，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远介对他的震惊视若无睹。他接着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黑色、没有任何标识的U盘，拇指大小，泛着哑光。他用两根手指夹着，随意地扔向诚实。
U盘在空中划过一个短暂的弧线，被诚实手忙脚乱地接住，入手冰凉。
“这些化合物，是那四种‘药物’最核心的部分。”
远介的语气平淡得像在交代晚餐想吃什么，“具体的制造流程，工艺参数，操作细节，包括所有涉及的分子式和立体构型，都在这里面。”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诚实紧握着U盘、指节发白的手上。
“你的任务，是在两个星期之内，吃透它们。不只是看懂，而是要能在脑子里完整模拟每一步，能在必要时，上手做出合格的小样。有了具体的资料，不用你摸索，试错，想必对你很简单.......”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上了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
“保密。你知道该怎么做。这里的一切，包括你脑子里正在想的，都是绝密。只有你我二人知晓，泄密的后果……”
他没有说完，只是静静地看了诚实一眼。
那一眼，比任何疾言厉色的威胁都让诚实感到寒意彻骨。
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这里出了纰漏，老板会有无数种方法让他和这一切“合理”地消失。
“我……明白。”诚实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将U盘死死攥在手心，仿佛那是他的命，也是他的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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