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海浪声变得沉闷而规律,像某种巨大生物的呼吸。魏东辗转难眠,索性起身来到客厅。落地窗外,月光将沙滩照得惨白,潮线附近有什么东西在反光。
他悄悄推开通往露台的玻璃门,咸腥的海风立刻灌了进来。那反光的物体是半埋在沙中的威士忌酒瓶——莫纯白天扔下去的。但更让魏东注意的是酒瓶旁边那双赤足的脚印,沿着潮线一路向北延伸,消失在远处的礁石群后。
沙滩上的脚印很深,像是承载着超乎寻常的重量。魏东犹豫片刻,抓起外套跟了上去。
礁石群背后藏着一个小型码头,木质栈桥伸向海中,尽头停着一艘锈迹斑斑的摩托艇。莫纯就站在栈桥尽头,背对着海岸,黑色睡袍被海风撕扯成飘扬的旗帜。
魏东的脚刚踏上木板,莫纯的声音就飘了过来:1980年那天,栈桥还没这么破。
她没回头,但左手做了个招引的动作。魏东走近时才发现她右手握着那把瓦尔特PPK,枪口自然下垂指着海面。
我年轻的时候常在这里钓鱼。莫纯用枪管指了指右侧第三根木桩,那下面有窝石斑鱼。雷万山第一次来就发现了,他说海鱼和杀手一样,都懂得利用地形。
月光下,魏东注意到她睡袍下摆沾着新鲜的血迹。顺着他的目光,莫纯若无其事地卷起左边袖口,露出手臂上崭新的刀伤——一道十厘米长的口子,已经用钓鱼线粗略缝合。
睡前仪式。她扯了扯嘴角,每天划一刀,提醒自己还活着。
摩托艇的储物箱开着,里面除了急救包,还有一叠泛黄的文件。最上面是张湄南河某宾馆的老照片,日期显示拍摄于1980年6月17日。
雷万山约我在湄南河见面,说要谈笔交易。莫纯用枪管拨弄着照片,他知道莫爷的死与我有关,却开出双倍价钱,要我转投他麾下。
海风突然转向,带来浓重的鱼腥味。莫纯的睡袍被完全吹开,露出大腿内侧另一道疤痕——这次是圆形的枪伤。
我说考虑三天。第二天早上,他派人送来泳衣和防晒霜。她发出短促的笑声,红色比基尼。防晒霜是特制的,椰子味。
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房间号:218。魏东发现这个数字被反复描画过,几乎要戳破纸面。
那天我做了两件事。莫纯突然把枪塞给魏东,自己蹲下身翻找储物箱,往防晒霜里掺了毒,又在沙滩上拍了那张照片。
她找出个防水袋,倒出枚翡翠戒指。不是雷万山小指上那枚,而是更大些的扳指,内圈同样刻着LW。
他傍晚来找我,说拍得不错,要加洗一张。莫纯把扳指戴在拇指上,尺寸明显大了一圈,我提议去灯塔看日落,他笑了,说那里监控死角太多。
栈桥突然剧烈晃动,远处传来引擎的轰鸣。莫纯以与年龄不符的敏捷夺回手枪,同时将魏东推到摩托艇后方。但来者只是艘路过的渔船,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他带了六个保镖。莫纯放松下来,继续道,灯塔楼梯窄,只能单行。上到第三层时,我突然转身——
她闪电般出手,冰凉的扳指抵住魏东喉结:用这玩意儿划开了第一保镖的颈动脉。血喷在墙上,像抽象画。
魏东的喉结在扳指下滚动。莫纯收回手,从防水袋取出张对折的纸。展开后是幅铅笔素描:旋转楼梯上躺着三具尸体,每具咽喉处都有道夸张的弧形伤口。
我留了最壮的那个活口,让他去报信。莫纯的指尖轻抚素描右下角的时间标注——1980年6月18日19:23。然后撬开通风管道,往雷万山的私人套房爬去。
防水袋最下层是个塑封的日记页,字迹因潮湿而晕染,但仍能辨认:
通风管太窄,右肩脱臼。20:17到达218房上方,目标不在。发现床头柜暗格,内有账本与照片。照片背面写红鞋女孩,1980.1.15澳门——是我穿红色高跟鞋站在葡京赌场门口的样子。取走最厚账本,从阳台排水管撤离。21:03在码头遭遇伏击,左腿中弹。21:15引爆备用炸药。21:40在渔船后舱昏迷。
莫纯读完后突然撕开睡袍前襟,露出右肩胛骨下方一个圆形的烙痕——精确的LW标记,与打火机上的完全一致。
这不是他烙的。她冷笑,是我自己烫的。用他落在套房的烟斗。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他们回到别墅。莫纯径直走向记忆室,从暗格取出本皮质账簿。封面上用金漆写着1976-1980,翻开后全是密码般的记号。
雷万山的秘密。她将账簿扔在桌上,他走私的不只是毒品和文物,还有活体器官。账本最后一页记录着莫爷的名字,后面标着日期和价格。
魏东看到那行字时血液凝固了:莫清明,1980.8.15,200万港币(心脏,匹配成功)。
我带着账本亡命两年。莫纯的声音突然疲惫不堪,直到1982年周明德找到我,说他父亲留下的资料能帮我翻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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