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蔚主刀,过程比预想的要复杂一些。伤口确实很深,损伤了一根小动脉分支,并且有轻微的神经挫伤。他仔细地修复了血管,清除了淤血,对受损组织进行了精细的缝合。孩子年纪小,失血不少,但好在送来得还算及时,手术很成功。
当他脱下手术服,带着一身消毒水和疲惫混合的气息走出手术室时,天色已经蒙蒙亮。走廊尽头的长椅上,肖潇蜷缩在那里,听到脚步声,她猛地抬起头。
那双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写满了小心翼翼的、不敢宣之于口的期盼。
“林医生…”她站起身,声音干涩。
“手术很成功。”林蔚言简意赅,“损伤的血管已经修复,神经挫伤需要时间恢复,但问题不大。后续需要预防感染和密切观察。孩子已经送去儿科监护室了。”
肖潇像是被瞬间抽走了所有力气,身体晃了一下,几乎要软倒,又强行撑住了。泪水再次涌出,但这一次,是如释重负的奔流。“谢谢…谢谢您,林医生…”她反复说着,除了谢谢,似乎再也找不到别的词汇。
林蔚看着她,那句盘旋在心底的疑问几乎要脱口而出——那伤,到底是怎么来的?
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现在不是时候。孩子刚脱离危险,母亲的情绪极不稳定。他只是点了点头,公事公办地交代:“稍后监护室的医生会跟你详细说明情况注意事项。你先去办理一下住院手续吧。”
“好,好的,我这就去…”肖潇忙不迭地点头,用手背胡乱地擦着眼泪,转身朝缴费处的方向走去。那背影单薄而仓促,仿佛急于逃离他的审视。
林蔚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转角,这才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一夜未眠的疲惫感排山倒海般袭来。他需要回值班室休息片刻,接下来还有排满的门诊。
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时,目光无意间扫过刚才肖潇坐过的长椅。椅子底下,似乎掉落了一个小小的、方形的物件。他走过去,弯腰拾起。
那是一个塑料证件套,上面挂着记者证。证件上,是肖潇稍显青涩但眼神明亮的照片,旁边印着单位——晨报,职位是记者。证件照里的她,与刚才那个惊慌失措、满身血污的母亲判若两人。
林蔚捏着那张记者证,指腹感受着塑料封皮的硬度。一个晨报记者,一个单身母亲,一个带着身怀诡异伤口孩子的女人。她的世界,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才会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冬夜,以如此惨烈的方式,闯进他这片早已习惯用理性与距离构筑起来的禁地?
他将记者证收起,决定稍后让人转交给她。然而,心底某个角落却隐隐预感到,这场始于意外救助的交集,或许远未结束。急诊室的自动门再次滑开,外面是即将苏醒的城市,晨曦微露,却驱不散笼罩在特定人心头的迷雾。
……
肖潇在住院部一楼办完了繁琐的手续,拿着那一叠缴费单和单据,感觉手心都被冷汗浸透了。银行卡里的数字锐减,让她心头一阵发紧,但想到安安已经脱离危险,这点心疼又瞬间被庆幸取代。
她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儿科监护室。隔着巨大的玻璃窗,她看到安安小小的身体躺在病床上,鼻子里插着氧气管,手臂上连着输液管,各种仪器的导线贴在他瘦弱的胸膛上。孩子还在麻醉沉睡中,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看起来平稳了许多。
悬了一夜的心,终于稍稍落回实处。她将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上,闭上眼睛,强忍着的泪水再次无声滑落。是后怕,也是无力。
“肖女士?”一个温和的女声在旁边响起。
肖潇连忙直起身,擦掉眼泪,看向来人。是监护室的一位护士。
“这是孩子的临时病历本和一些注意事项,您收好。”护士递过来一个文件夹,又补充道,“刚才林医生交代,让您醒了之后去他办公室一趟,他有些关于孩子伤情的细节需要再跟您确认一下。”
林医生…林蔚。
那个眼神冷静锐利,仿佛能看穿一切的骨科医生。他为什么要特意找她?是因为…伤口的问题吗?她捏着文件夹的手指微微收紧。
“好…我知道了,谢谢。”她低声应道,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平静无波。
护士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肖潇翻开手中的病历本,第一页是基本信息登记。当她的目光扫过“父亲”那一栏时,瞳孔猛地一缩。那一栏,是刺眼的空白。而在血型记录旁边,标注着安安的血型——AB型Rh阳性。
她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得比纸还白,一种比面对孩子受伤时更深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的四肢百骸。她死死盯着那行字,仿佛那不是血型,而是一道催命符。
怎么会……这么巧?
她慌乱地合上病历本,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撞破肋骨。必须冷静,不能慌。她深吸了几口气,试图平复翻江倒海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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