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赢了,可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手里的这片鳞片温润,却也沉重,像是攥着那些刚刚消散的、无辜者的骨灰。
路明非指着舞台上那几摊灰白色的粉末,那些粉末正在被微风吹散,很快就要连存在的最后一点痕迹都保不住了。
“那些人……为什么?”他问。
红衣男人笑了,那笑容里有一种历经了千百年的倦怠。
“他们?”他轻轻摇头,“我的朋友,你得明白,这里除了你们三位,根本就没有活人。”
没有活人?
路明非心里一惊,转头去看台下的观众席,发现之前还坐在那儿的人统统都消失不见了,只剩下零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观众席上。
红衣男人顿了顿,用一种讲述睡前故事的口吻继续说:“那些人,他们很早以前就死了,在某一次遭遇意外的舞会,或者某一次绝望的出逃里。
这里是死者的剧场,一个用记忆和执念构筑的国度。
我只是把他们生前最后的影像,一遍遍地重演罢了。”
原来是这样。
路明非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落了地,虽然这真相同样残酷,但至少他没有因为自己的胜利而直接导致一群人的死亡。
他不是刽子手,这很好。
他松了口气,随即又想起了什么。
“那……我能和我的另一个朋友再跳一遍么?”路明非问得小心翼翼,带着点讨价还价的市侩气。
他总不能把零一个人丢在这里。
红衣男人看着他,那张俊美得不真实的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他夸张地摇了摇手指。
“噢,不,不,不,”他拖长了音调,“我的朋友,你不必如此。
你已经用你的舞蹈证明了你自己,你和你的舞伴……今晚为我上演了一场绝妙的剧目。”
他微微躬身,像个真正的绅士。
“为了感谢你们带来的愉悦,我允许你们,带着你们所有的朋友,离开这里。”
路明非还没反应过来,红衣男人已经朝着观众席的方向随意地挥了挥手。
几乎是同时,坐在远处的零身体微微一动。
那股看不见的、将她禁锢在座位上的力量消失了。
她站起身,白金色的长发在昏暗的光线下流淌着月光般的色泽,一言不发地朝着舞台走来,与路明非和诺诺汇合。
红衣男人又对剧场的一扇侧门挥了挥手。
那扇厚重的、看不出材质的门,无声无息地向内开启。
门外,清冷的月光瀑布般倾泻进来,混杂着夜市收摊后独有的、带着食物余温和人间烟火气的味道。
“请吧。”红衣男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路明非没再犹豫,他一只手紧紧地攥着那片白色鳞片,另一只手下意识地牵住了诺诺的手,拉着她和零一起,快步走出了那扇门。
门在他们身后悄然关闭,隔绝了那个诡异的剧场。
外面还是那个简陋的半露天舞场,只是已经空无一人。
夜风吹过,卷起几张废弃的宣传单。
零掏出手机看了看,屏幕的冷光照亮了她没有表情的脸。
“凌晨三点十七分。”她报出时间。
他们在那个鬼地方,待了足足四个小时。
街上已经看不到什么行人了,只有远处偶尔驶过一辆汽车,车灯划破长夜的寂静,又迅速被黑暗吞没。
路明非牵着诺诺的手,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诺诺的手很暖,不像自己,总是冰凉的。
路明非心里有点乱,一半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另一半是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微发酵的甜。
这感觉,像是小孩子偷喝了大人藏起来的酒,晕乎乎的,全世界都变得不真实。
也像是考了六十分刚好及格,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点做贼心虚。
但归根结底,这更像是你在暴雨里狂奔,忽然有个人撑着伞走到你身边,你分不清脸上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
他侧过头,看着诺诺。
月光下,她暗红色的长发被风吹起,几缕发丝拂过她的脸颊。
路明非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停下脚步,仔细地看着诺诺的侧脸。
“师姐,你的耳坠呢?”他问。
那对银色的四叶草耳坠,是她的标志,路明非记得很清楚,无论在哪她都戴着。
诺诺转过头,月光正照在她的脸上。
她对着路明非温婉地笑了,那笑容里没有一丝平时的戏谑和飞扬,反而是一脸浓得化不开的温柔。
“师弟你记错了吧,”她的声音也软软糯糯的,“我哪有耳坠?我从来没戴过呀。”
路明非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比刚才在剧场里看到那些人化成灰时还要冷。
他连忙松开了握着诺诺的手,后退了半步,拉开了距离。
“你的男朋友是谁?”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
诺诺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她往前一步,想要重新拉住路明非的手,脸颊上甚至浮现出一抹娇憨的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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