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室的密谈像一块沉重的大石头,压在明瑶菲的心里。她几乎是飘着回到单位的,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脑子里反复回响着李雪最后那句“等他电话”,以及那令人敬而远之的“李守兔”三个字。她不敢回自己办公室,怕脸上的失魂落魄被人瞧出端倪,只能在洗手间的隔间里待了很久,用冷水一遍遍拍打滚烫的脸颊,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麻木一点。
接下来的几天,明瑶菲度日如年。她刻意躲着郝木峰,连必要的文件交接都让下属代劳。郝木峰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没再主动找她,两人在楼道里遇见,眼神一碰即闪,空气都凝滞得让人窒息。明瑶菲的心悬着,既怕李雪的电话,又隐隐觉得这电话不来,悬在头顶的刀就永远落不下来。
终于,在周五快下班的时候,那个让她心惊肉跳的号码再次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喂,李姐……”明瑶菲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发颤。
“今晚七点,‘云水涧’私房菜,天字一号包厢。”李雪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打扮一下,别太扎眼,但也别太寒酸。李守兔那边,我已经说好了。”
“说…说好了?他…他怎么说?”明瑶菲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还能怎么说?”李雪轻笑一声,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轻蔑,“我说请他吃个饭,感谢他平时帮点小忙。他能有意见?行了,准时到。”电话再次被干脆地挂断。
“云水涧”是市里有名的私房菜馆,格调雅致,价格不菲,通常需要提前很久预订。天字一号更是位置最幽静、装修最考究的包厢。明瑶菲走进去时,只觉得这过分精致的空间像一个巨大的、镶着金边的牢笼。
李雪已经到了。她今天换了一身剪裁合体的米白色套装,优雅干练,正慢条斯理地烫着面前的杯碟。李守兔坐在她斜对面,局促不安。他显然精心收拾过,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身上那件洗得发白但熨烫平整的旧衬衫,大概是他最好的行头了。看到明瑶菲进来,他慌忙站起身,眼神躲闪,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瑶菲来了,坐。”李雪抬了抬下巴,示意明瑶菲坐到李守兔旁边的位置。
明瑶菲的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她强作镇定,对李守兔挤出一点极其勉强的笑容:“李哥。”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明…明科长好。”李守兔的声音更低,头垂得更深,几乎要埋进胸口。他根本不敢看明瑶菲,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不明白李雪这位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怎么会突然请他和明科长这样的人物吃饭。他这种公安局临时工,平时连跟明瑶菲这样正科级的实权干部说句话的机会都少。
“都坐吧,别拘束。”李雪拿起菜单,姿态从容,“今天我请客,你们想吃什么随便点。守兔,别客气,看看有什么喜欢的。”她把菜单推到李守兔面前。
李守兔连连摆手,脸涨得通红:“李…李雪妹,您点就行,我什么都行,真的!”
明瑶菲也连忙附和:“李姐您做主就好。”
李雪笑了笑,也不勉强,熟练地点了几个招牌菜,又特意要了一瓶度数不低的白酒和一壶温好的黄酒。“只吃饭没有意思,喝点酒助兴。守兔,喝点白的?瑶菲,你陪李师傅喝点黄酒?”
明瑶菲和李守兔都下意识地想拒绝,但看着李雪不容置疑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能讷讷点头。
菜很快上齐,色香味俱全,香气弥漫。但在明瑶菲和李守兔这里,再好的珍馐也味同嚼蜡。包厢里气氛诡异,李雪主导着话题,偶尔问几句不咸不淡的工作,明瑶菲和李守兔则像两个提线木偶,小心翼翼地应和着。
酒,成了打破僵局和催化气氛的唯一工具。
“来,守兔,感谢你近期辛苦帮我了很多的忙。”李雪亲自给李守兔斟满一小杯白酒。
李守兔受宠若惊,手都有些抖:“您太客气了,都是…都是应该做的。”他端起杯子,一仰脖就干了,辛辣的液体呛得他猛烈咳嗽起来,脸更红了。
“慢点喝。”李雪笑着,又转向明瑶菲,“瑶菲,你也敬李师傅一杯?以后工作上说不定还有需要李守兔循迹追兔的本领助阵呢。”
明瑶菲的心猛地一沉,知道戏肉来了。她端起温热的黄酒,手指冰凉,勉强对李守兔挤出一个笑容:“李…李哥,我敬您一杯,感谢…感谢您一直以来的支持。”她声音发飘,眼神根本不敢与李守兔接触。
李守兔慌乱地又给自己满上,结结巴巴地说:“明…明科长您太客气了,客气了,客气了…”又是一杯下肚。
几轮酒下来,在李雪刻意的劝酒和气氛的压抑下,李守兔喝得有点急了。他酒量本就一般,那高度白酒像烧红的烙铁,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又顺着血液冲上头顶。包厢里柔和的灯光开始在他眼前旋转、模糊。
酒精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潜意识深处尘封的闸门。那些被现实压抑的、零碎的、带着温暖或苦涩的影像,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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