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的时候,李守兔先醒了。
屋里的红烛早就烧完了,只剩下两根黑黢黢的烛芯,沾着些蜡油疙瘩。窗纸透着灰白的光,山村里的雀子已经开始叽叽喳喳叫,远处还隐约传来几声牛哞。他动了动胳膊,浑身酸得像散了架,脸上和胳膊上被抓挠的地方还隐隐发疼,伸手一摸,还是有点疼。
这才想起昨晚的事。
他猛地侧过头看身边,阮晴晴还躺着,背对着他,肩膀窄窄的,被子只盖到腰,露出的后颈皮肤白得晃眼,却也透着股子凉。李守兔心里“咯噔”一下,昨晚她那空洞的眼神、像木偶一样的样子又冒出来,压得他胸口发闷。
他这是办了啥事?明明是想给她个名分,让她安心,咋弄得跟欺负了她似的?
他正懊悔着,身边的人动了。阮晴晴慢慢翻过身,没看他,只是掀开被子坐起来,动作轻得很,像怕惊扰了啥。她身上还穿着那件新的婚服,料子薄,夜里没盖好,肩膀那里皱巴巴的。
李守兔赶紧坐起来,张了张嘴,不知道说啥,憋了半天才挤出一句:“醒了?”
阮晴晴点点头,还是没看他,伸手把散在脸前的头发捋到耳后,露出的侧脸还是白,但眼神不空洞了,就是安安静静的,跟以前在院里帮他递工具时差不多。她掀开被子下了床,脚踩在冰凉的地上,轻轻“嘶”了一声,却没停,径直往屋角的水盆走——那是他昨晚睡前烧了热水倒进去的,本来想让她早上洗漱用。
她拿起旁边的布巾,沾了水,慢慢擦脸,动作不慌不忙。李守兔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七上八下的:她这是咋了?不闹了,也不哭了,是还在生闷气,还是……
正琢磨着,阮晴晴转过身,手里拿着拧干的布巾递过来:“你也擦擦吧,水还温。”
声音不大,跟平时说话一样,甚至比前几天她总缩着的时候自然些。李守兔愣了愣,赶紧接过来,胡乱擦了把脸,热乎气儿扑在脸上,心里却更慌了——这不对啊,昨晚闹成那样,她咋能这么平静?
阮晴晴没管他咋想,走到屋门口,拉开门栓。“吱呀”一声,门开了,清晨的凉风灌进来,带着山草的潮气。她站在门口看了看天,回头说:“我去做饭吧,灶房还有昨天的剩菜,再煮点稀饭。”
李守兔“噌”地从床上下来,鞋都没穿好就跑过去:“我来我来!你……你歇着!”他怕她累着,更怕她是强撑着,昨晚那通折腾,她身子骨本来就弱,哪禁得住。
阮晴晴却摇摇头,往灶房走:“没事,我会做。以前在家,我娘忙的时候,都是我做饭。”
她进了灶房,熟练地拿起柴火塞进灶膛,又蹲下身划火柴。火苗“腾”地起来,映在她脸上,暖烘烘的。李守兔跟在后面,站在灶房门口,看着她挽起袖子,露出细细的手腕,拿起水瓢往锅里添水,又去舀玉米面,动作流畅得很,一点不像昨晚那个绝望到喊“娘”抗婚的姑娘。
他心里头那股子慌慢慢淡了,反倒生出点欢喜来。是不是村里的老话没错?新娘子头天晚上闹归闹,第二天成了真夫妻,就认了?你看晴晴这模样,不是好好的吗?还主动要做饭,这就是把自己当李家媳妇了。
他凑过去,想帮着烧火,阮晴晴却把火钳递给他:“你帮着添添柴就行,我来和面糊。”她把玉米面倒进盆里,加了点温水,用筷子搅,手腕转着圈,面糊很快就搅得匀匀的。
李守兔蹲在灶前,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苗窜得更高,把阮晴晴的影子投在土墙上报,晃晃悠悠的。他看着那影子,心里甜滋滋的,跟喝了蜜似的。昨晚那点后怕早跑没了,只剩下高兴——他李守兔,总算有个正经媳妇了,还是个会做饭的媳妇。
灶上的水开了,阮晴晴把红薯切块丢进去,盖上锅盖,又拿起平底锅放在另一个灶眼上,刷了点油,舀了一勺面糊倒进去,用铲子摊开。“滋啦”一声,玉米面的香味飘出来,混着红薯的甜气,灶房里一下子就有了烟火气。
李守兔看得直乐,咧着嘴,露出两排白牙,黑脸上泛着红。他想起以前在电视看到的,里头小两口早上做饭,男的从后面抱住女的,亲一口,甜得很。他也想试试。
他悄悄站起来,蹑手蹑脚走到阮晴晴身后。她正专注地翻着饼,侧脸在热气里显得润润的。李守兔深吸一口气,伸出胳膊,轻轻从后面抱住了她的腰。
他的胳膊粗,手也大,一抱就把她整个人圈在了怀里。阮晴晴的身子猛地一僵,手里的铲子顿了顿。李守兔心里一紧,刚想说“我就是……试试”,就听见她轻声问:“胳膊还疼吗?”
他愣了,低头看自己胳膊上的血痕,早就不疼了。他摇摇头,声音有点哑:“不疼了,早好了。”
阮晴晴这才松了松身子,继续翻饼,把烙得金黄的饼铲到盘子里,又倒了一勺面糊:“以后别再弄伤了,干活还得用胳膊呢。”
语气平平淡淡的,像在说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李守兔却高兴得不行,抱着她的胳膊紧了紧,又怕勒着她,赶紧松了松,傻笑着说:“不弄伤了,以后都不弄伤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