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监室,李守兔表面平静如常,内心却已翻江倒海。闫莉娇那句轻飘飘的指令,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心底激荡起层层涟漪。他强迫自己冷静,一遍遍在脑中复盘与闫莉娇接触的每一个细节,她的语气、眼神、微不可察的停顿。
她找自己,九成九是为了身体。这是机遇,更是雷区。说得太浅,显得无用;说得太深,可能触及隐私,甚至被误解为威胁。如何把握这个度,是关键中的关键。
他回忆老哑巴的教诲:“望闻问切,四诊合参。为官者,尤重‘问’与‘切’之忌。察言观色,闻其声息,知其忧思所困,往往比脉象更真。” 闫莉娇身居高位,必然多思多虑,压力巨大,这本身就是病因之一。其次,她这个年纪,女性生理机能自然变化,结合脾胃虚弱之象,问题可能不止于单纯的消化不良。
一夜无眠,李守兔在脑海中推演了无数种可能。他必须做好万全准备,既要展现价值,又不能显得过于急切或精明。
第二天下午,放风时间。其他犯人都在操场上活动,李守兔则在管教的带领下,再次走向行政办公楼。与上次不同,这次带路的管教将他送到监狱长办公室门口,便自行离开了,只留下一句:“领导在里面等你,自己敲门。”
李守兔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并不存在的衣领,抬手,轻轻叩响了门。
“进来。”里面传来闫莉娇平静的声音。
推门而入,办公室内只有闫莉娇一人。她正坐在会客区的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没有文件,似乎专程在等他。今天的她换了一身常服,深色的针织衫显得比警服时柔和些许,但那份不怒自威的气场依旧存在。
“领导好。”李守兔恭敬地站在门口。
“把门关上,过来坐。”闫莉娇指了指对面的单人沙发。
李守兔依言关上门,小心地走到沙发前,只坐了半个屁股,身体微微前倾,一副聆听教诲的姿态。
闫莉娇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气,呷了一口。办公室里弥漫着一种淡淡的茶香和沉默的压力。
“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半晌,她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地看向李守兔。
李守兔心念电转,决定以最稳妥的方式回答:“报告领导,我不知道。领导有任何吩咐,我一定尽力完成。”
“你昨天说的那些,关于脾胃不适的症状,”闫莉娇开门见山,语气依旧听不出情绪,“说得挺准。我最近确实感觉精力不济,胃口也不好,医院开的药吃了效果一般。”
她顿了顿,观察着李守兔的反应,见他只是认真听着,没有露出丝毫得意或谄媚,才继续道:“你说你跟山里的老人学过些土法子。除了看气血,还有什么别的……调理建议吗?”
果然是为了这个!李守兔心中一定,知道戏肉来了。他必须谨慎回答,绝不能开出任何具体的“药方”,那不仅越界,而且极其危险。
“领导,”李守兔组织着语言,语气诚恳,“我那点乡下把式,登不了大雅之堂,更不敢妄谈医治。医院大夫的诊断才是正道。我学的那些,无非是些日常调理的笨办法,比如通过观察气色、舌苔(他谨慎地引入一个稍专业的词,但立刻用白话解释)、还有询问一些生活习惯,来推断身体大概的偏向,然后建议一些饮食、作息上的调整,辅助身体自己恢复。”
他刻意强调“辅助”和“自己恢复”,将自身定位为一个提供生活建议的角色,而非医生。
“哦?那你看看我,该怎么‘辅助’?”闫莉娇似乎对他的回答并不意外,顺着他的话问道,身体微微放松,靠向沙发背,这是一个愿意继续交谈的信号。
李守兔知道,真正的考验开始了。他抬起头,这次目光没有闪躲,而是带着一种专注的观察,但绝不令人反感。他仔细看了看闫莉娇的面色,尤其注意了之前观察到的萎黄和暗沉区域,然后目光快速扫过她的手指(甲色略淡)和眼睑(内侧颜色偏淡)。
“领导,冒昧了。”李守兔先告罪一声,然后才缓缓说道,“从气色和您提到的症状来看,您这情况,在那些老说法里,多半是‘脾胃气虚’兼有些‘湿困’。气虚所以乏力、胃口差;湿困所以感觉身体沉,大便可能黏腻。思虑过多,最伤脾胃之气。长期伏案工作,缺乏活动,也会加重湿气停滞。”
他没有引用任何中医典籍,完全用大白话解释病理,让闫莉娇能轻松理解。
闫莉娇微微颔首,不置可否,但眼神示意他继续。
“至于调理,”李守兔话锋一转,更加小心,“首先肯定是遵医嘱服药。在此之外,一些生活中的细节或许能有些帮助。”
他开始列举,语速平缓,条理清晰:
“一是饮食上,可以适当多吃些健脾利湿的食物,比如山药、薏米、白扁豆熬粥。平时泡茶,可以用点陈皮,理气健脾。生冷、油腻、太甜的食物,尽量少吃,这些都会加重脾胃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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