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时间节点】
汉王国,磐石堡,军府正堂
道历:七千三百四十二年
儒历:三千九百八十五年
农历:十月二十七,子时初
子时的磐石堡,褪去了白日的喧嚣与紧张,陷入一种更深沉的、唯有边关军镇才有的肃穆寂静。寒风掠过垛口和旗杆,发出呜呜的尖啸,更衬得这寂静如同实质,沉甸甸地压在每个角落。唯有巡夜兵士沉重而规律的脚步声,以及远处马厩中偶尔响起的战马响鼻声,证明着这座钢铁堡垒并未沉睡,只是蛰伏,随时准备暴起噬人。
军府正堂,灯火通明。
与外面冰冷的杀伐之气不同,堂内燃着上好的松木炭火,驱散了深秋的寒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松香与墨汁混合的气息。然而,这暖意和书香却丝毫无法化解堂内那种无形却逼人的压力。
正堂布置简洁而威严。主位之上,端坐着方才在静思院有过一面之缘的录事参军杜预。他已褪去甲胄,换上了一身深青色的常服官袍,但眉宇间的冷峻与审视却比之前更甚。他面前宽大的檀木公案上,摊开着那封来自黑风隘王校尉的紧急文书,以及宁休和李清的身份文牒。两侧站着四名按刀而立的亲卫,眼神锐利如鹰,气息沉凝,显然都是修为不弱的好手。
宁休和李清被一名沉默的军士引至堂下。两人皆换上了军府提供的干净布袍,伤势经过处理,气色稍好,但眉宇间的疲惫与凝重却难以掩饰。尤其是李清,文气反噬之伤非比寻常,虽经夏衍那莫名力量的抚慰好转大半,根基依旧虚浮,站立时身形仍有些微不可察的摇晃。
宁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因夏衍方才异状和深夜被召而产生的重重疑虑,与李清一同,依礼向杜预拱手:“见过杜参军。”
杜预并未立刻让他们起身,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睛在两人身上缓缓扫过,尤其是在宁休那包扎过的手臂和李清苍白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堂内只剩下炭火偶尔爆裂的噼啪声,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免礼。”良久,杜预才淡淡开口,声音平稳无波,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深夜请二位过来,是因王校尉这封文书所言之事,关乎边陲安宁,乃至王国气运,不得不慎。有些细节,需当面问清。”
他拿起案上文书,目光落在其上:“文书称,尔等自苦泉镇而来,沿途遭遇幽影教与黑狼部精锐袭击,损失惨重,仅你几人侥幸逃脱。更提及,幽影教似有大规模异动,可能与黑狼部勾结,图谋不轨。”他抬起眼,目光如电,“将你们所知所见,关于幽影教与黑狼部的一切,事无巨细,再说一遍。不得有丝毫隐瞒或虚饰。”
宁休与李清对视一眼,心知这是必经之关。宁休定了定神,将从苦泉镇遇袭开始,到蛇窟恶战,再到黑风隘前惊心动魄的攻防,以及鹰嘴堡求援、王校尉驰援、他们被迫趁乱东行等一系列遭遇,原原本本,清晰扼要地叙述了一遍。他语气沉静,条理分明,重点描述了幽影教徒驱使毒虫尸傀、施展邪术,以及黑狼部骑兵的凶悍战力,特别是那名炼神返虚境界的凶人巴图,还有最后那数十名幽影教徒突然集体遭受反噬、军阵气势崩溃的诡异情形。
在整个叙述过程中,宁休刻意模糊了夏衍在其中起到的作用,只将他描述为一个“身世可怜、受惊昏迷的随行孩童”。关于夏衍那抚慰人心、乃至引动英灵显圣的细节,更是只字未提。这是他与李清在来时路上用眼神达成的默契——在彻底弄清军方态度和夏衍力量的本质之前,绝不可轻易暴露其特殊之处。
李清在一旁偶尔补充一二句,主要是关于幽影教邪术的一些特征判断,以及对方实力的大致评估,言辞谨慎,符合他天行书院弟子的身份见识。
杜预听得极其专注,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桌面,眼神深邃,不知在思索什么。待宁休说完,他沉默了片刻,方才缓缓开口:“如此说来,幽影教此次出动的人手实力远超往常,且与黑狼部配合默契,确有重大图谋。那名炼神返虚境的头目…巴图…本官略有耳闻,是黑狼部有名的悍将,凶残暴戾。你们能从他手下逃脱,实属侥幸。”
他话锋一转,目光再次变得锐利:“然而,文书之中,以及你方才所述,皆有一处语焉不详。黑风隘前,敌军气势正盛,为何会突然自乱阵脚?那数十名幽影教徒为何会突然遭受反噬?王校尉文书中所言的‘变故’,究竟所指为何?”
这个问题,如同精准的箭矢,直指核心!
宁休心中凛然,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他面上却不动声色,沉吟道:“回参军,当时情势危急,关墙摇摇欲坠,具体细节,在下亦未能完全看清。只恍惚见得敌军阵中似有光华一闪,那些黑袍教徒便纷纷惨叫倒地,军阵气势随之溃散。或许…是幽影教邪术修炼出了岔子,遭了反噬?亦或是…有我等未能察觉的高人暗中出手相助?”他将问题推给未知的反噬或高人,合情合理,让人难以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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