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茹昏倒事件后的几天,四合院表面恢复了那层薄冰般的平静。但冰层下的裂痕,却随着粮本的再次缩水,悄然蔓延、加深。
街道正式下达了十一月下半月及十二月的口粮定量调整通知。这一次,连遮掩的“结构性调整”这类词句都省去了,白纸黑字,冰冷直接:普通居民定量,在现有基础上,再减百分之十五。
通知贴在院门内的砖墙上,像一道灰色的符咒。围观的众人,脸上已经看不到愤怒或惊惶,只有一种认命般的麻木,以及麻木之下,更深沉的绝望。
“十五斤半……”阎埠贵推着破眼镜,对着通知上的数字,嘴里无意识地喃喃,手指在空中虚划,像是在进行一场绝望的演算,“一天……不到六两……还得包括代食品抵扣……”
没人接话。连最爱发表“高见”的刘海中,也只是黑着脸,背着手,盯着那张通知,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步履沉重地回了屋。他刚刚树立起来的“监督”权威,在绝对的食物短缺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监督什么?监督大家如何更均匀地挨饿吗?
贾张氏这次没哭没闹。她只是呆呆地看着通知,又低头看看自己干瘪如鸡爪的手,然后佝偻着背,慢慢挪回自家冰冷昏暗的屋子。炕上,秦淮茹搂着因饥饿而异常安静、连哭都显得有气无力的小槐花,母女俩像一大一小两尊没有生气的蜡像。
娄晓娥也看到了通知。她默默计算着自己带来的粮票和所剩无几的钱,能撑到什么时候。一种前所未有的、实实在在的生存恐惧,攫住了她。书本上的知识,礼貌疏离的屏障,在这个赤裸裸的数字面前,不堪一击。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这个院子里弥漫的、几乎令人窒息的匮乏感,正在向她逼近,即将把她也吞噬进去。
林飞将通知内容抄录在观察笔记上,笔尖比往常更加沉重。他意识到,临界点正在被迅速拉近。
“定量再减15%。生存空间被极致压缩。现有矛盾(监督/反监督、帮衬/自保)将因此激化。人性承受力测试进入最后阶段。”
最先表现出异常的,是许大茂。
在经历短暂的“现实服务咨询”蓝图兴奋期后,定量再减的通知像一盆冰水浇醒了他。他意识到,在大家都快饿死的时候,任何“服务”或“咨询”都换不来真正的粮食。他那套投机伎俩,失去了最基本的交易筹码。
极度的焦虑和生存本能,催生了一种扭曲的“灵感”。
一天夜里,许大茂做了个梦。梦里,他不是在放电影,而是在一个巨大的、热气腾腾的厨房里,灶台上炖着喷香的猪肉,蒸笼里冒出白面馒头诱人的蒸汽。他贪婪地吃着,满嘴流油……然后他醒了,嘴里还残留着虚幻的肉味,胃里却因极度的空虚而绞痛。
这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到醒来后那巨大的失落感几乎将他击垮。他睁着眼睛躺在冰冷的炕上,一个疯狂的念头逐渐成形:既然真的食物得不到,为什么不“制造”一些“感觉”上的替代品?
他想起了自己放电影时,那些让人身临其境的画面和音乐。或许,可以用类似的方法,在精神上“模拟”饱足感?
说干就干。许大茂翻出他压箱底的宝贝——一台破旧但尚能使用的留声机,几张磨损严重的唱片(主要是革命歌曲和样板戏),还有一小块珍藏的、已经硬得像石头的香皂(带有淡淡的檀香味)。
第二天,他开始在他的小屋里进行“实验”。关紧门窗,拉上帘子,播放节奏最欢快、最“丰饶”的音乐(比如《丰收锣鼓》),同时把香皂放在炉子边微微加热,让那点可怜的香气散发出来。他闭上眼睛,努力想象自己正在享用盛宴。
效果……聊胜于无。音乐只能暂时掩盖腹鸣,香皂味和食物香差距太大。而且,这种自欺欺人的行为很快耗尽了他的精神,反而让他更觉空虚和滑稽。
但他不死心。他觉得思路是对的,只是“素材”不够逼真。他需要更“写实”的声音,更接近食物气味的味道。
于是,他的“业务”又一次转型,这次更加诡异。他开始在院里偷偷搜集各种能刺激感官的“素材”:
他溜到傻柱工作的食堂附近,试图记住炒菜时锅铲碰撞、热油滋啦的声音节奏。
他蹲在公用水管边,仔细分辨不同人家洗碗时,碗底那一点点残羹冷炙(如果还有的话)留下的微弱气味差异。
他甚至试图用笔记本记录下每个人谈到“吃”这个字时,脸上瞬间闪过的、最细微的表情变化——那里面包含了极致的渴望、痛苦的回忆或虚幻的满足。
他的行为很快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和猜疑。
“许大茂最近鬼鬼祟祟的,老盯着别人家锅碗瓢盆,是不是饿疯了想偷东西?”二大妈对三大妈嘀咕。
“我看不像偷东西,倒像是中邪了。”三大妈压低声音,“你闻见他屋里有股怪味没?像庙里的香火,又有点像……像澡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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