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木城在血与火的洗礼后,迎来了一个格外沉重的黎明。
初升的太阳,光芒惨淡,无力地穿透尚未散尽的硝烟和淡淡的紫色毒雾,吝啬地洒在西门外的焦黑大地上。曾经震耳欲聋的厮杀与咆哮,已被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和压抑的悲鸣取代。
巨大的城门洞开。疲惫不堪、身上大多带着伤口的城卫军士兵、幸存的冒险者,以及自发组织起来的霜木城青壮平民,还有部分沉默的兽族战士(主要是疾风狼族和一些熊族),正默默地、机械地进行着一项无比残酷的工作——清理战场,收敛遗体。
这已不是简单的打扫。这是一场与死亡和腐烂的赛跑。
视野所及,一片狼藉。破碎的兵刃、撕裂的旗帜、焦黑的铠甲碎片混杂在厚厚的、半凝固的紫黑色血泥之中,几乎淹没了小腿。无数形态扭曲、散发着恶臭的魔兽残骸堆积如山,如同地狱的造物。而在这些污秽的尸骸之下,掩埋着更多人类的、兽族的勇士。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浓重的血腥、内脏的腥膻、皮肉烧焦的焦糊、魔血特有的腐蚀性腥甜,以及……尸体在阳光下加速腐败的甜腻恶臭。
一具具残破不堪的躯体被小心翼翼地从那令人绝望的尸山血海中抬出来。有的肢体残缺,有的面目全非,有的被紫血腐蚀得露出森森白骨。负责搬运的人面色木然,动作却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轻柔,仿佛怕惊扰了逝者的安眠。
城门内侧,早已聚集了黑压压的人群。那是阵亡战士的亲属、朋友、袍泽。他们从昨夜就守在这里,脸上交织着麻木、恐惧和最后一丝渺茫到近乎虚幻的希望。当一具覆盖着白布(或者仅仅是临时找来的破布)的担架被抬进来时,人群便会瞬间骚动。
“阿牛!是阿牛吗?!”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踉跄着扑上去,颤抖的手掀开白布一角,随即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瘫软在地。
“爹!爹你醒醒啊!你说好给我带糖回来的!”一个半大的孩子挣脱母亲的阻拦,哭喊着扑向另一具担架,小小的拳头无力地捶打着冰冷的躯体。
“兄弟!我的兄弟啊!”一个断臂的士兵挣脱搀扶,用仅剩的手臂死死抱住担架,额头抵着冰冷的木板,发出野兽般的呜咽。
认领、确认、绝望的哭嚎、愤怒的咒骂(不知该向谁)、撕心裂肺的捶打(捶打地面,捶打自己,捶打那冰冷的命运)……这些声音汇聚成一股巨大而沉重的悲恸洪流,在破败的城门口反复冲刷、回荡。每一次新的担架出现,都如同在未愈的伤口上再撒一把盐。清理工作如同钝刀割肉,从黎明持续到日头西斜,城门外堆积的魔兽尸体才被焚烧掉一小部分,而收殓己方战士遗骸的工作,依旧漫长。
傍晚时分,一只轻巧的斥候鸟从卡松山方向飞回,带来了最新的消息:魔化兽潮的主力已退,卡松山地下城入口区域异常安静,只有零星被魔气侵染的普通野兽(魔兽)在霜木森林外围游荡,偶尔袭击靠近的兽族部落哨点。那片曾被紫潮淹没的土地,污染依旧,但狂暴的源头似乎暂时蛰伏了。
城内的气氛并未因这消息而轻松多少,反而更添一丝诡异的不安。风暴眼般的平静,往往酝酿着更大的风暴。
杨随风没有参与清理。他带着兰琪和清瞳,径直去了黑金商会霜木城分部。分部建筑在昨日的守城战中也被波及,外墙有几处明显的破损和熏黑痕迹,但内部依旧运转着。
刘邦坤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显然一夜未眠,正指挥着伙计清点仓库里用于疗伤和净化紫血污染的材料。看到杨随风三人进来,他勉强挤出一个疲惫的笑容。
“杨老弟,兰琪大人,清瞳小姐,你们没事就好!昨晚…太惨烈了!”刘邦坤的声音沙哑。
“刘会长,我们需要装备。”杨随风开门见山,目光落在兰琪身上。她此刻穿着从阵亡士兵那里临时找来的皮甲,原本那套陪伴她征战、在血战中彻底报废的三阶全身铠碎片,已被她小心收起。寒铁重铠的残片坑洼遍布,遍布被魔血腐蚀出的孔洞和深深刻痕,肩甲几乎被撕裂,胸甲上那道几乎透体的爪痕无声诉说着昨日的凶险。这套铠甲,已经完成了它最后的使命。
“明白!明白!”刘邦坤连忙点头,引着他们走向内库,“兰琪大人突破四阶,又立下大功,确实需要更好的护身之物!跟我来!”
内库中,武器架上寒光闪烁。刘邦坤指着其中一套:“这套‘霜纹钢全身铠’,四阶精品!内衬是韧藤蜥的软皮,关节处用了弹性极佳的百锻软钢,主体是寒地霜纹钢反复锻打淬炼而成,铭刻了基础的坚固和抗腐蚀附魔!还有这把‘裂岩’双手大剑,剑胚用的是火山铁芯,沉重锋锐,同样附带了坚固和破甲效果!两件一起,诚惠…两千金币!”他说出价格时,小心地观察着杨随风的脸色。
两千金币!这足以让一个普通家庭奢华地生活几十年!杨随风看着兰琪。她的目光在那套线条流畅、闪烁着冷冽寒光与细密霜纹的铠甲,以及那柄厚重沉凝、剑刃透着暗红纹路的双手大剑上流连,深灰色的瞳孔里有着战士对精良武器的天然渴望,但更多的是对这笔巨款的迟疑。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脖子上那圈冰冷的金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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