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瞬间吞噬了一切。
不是寻常的安静,而是一种厚重的、充满张力的死寂,仿佛声音本身都被这片诡异的晶体丛林吸收、消化了。托姆手指僵硬地停留在控制板上,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代表低频信号和环境辐射读数的曲线,没有回落到之前的水平,而是……维持在了那个令人心惊肉跳的峰值,形成两条几乎平行的、高耸入云的平台线。稳定得可怕。
“信号……没有消失,”他的声音干涩,通过内部通讯频道传入莉娜和“巨石”耳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它们……稳定下来了。维持在这个强度。就像……就像某种背景噪音,但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活跃度。”
莉娜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椎爬升,即使隔着防护服也无法隔绝。她环顾四周,那些高耸入云、色彩斑斓的晶体巨柱,内部流淌的能量光晕似乎变得更加明亮,流转的速度也加快了。幽蓝、暗紫、琥珀黄……这些光芒不再是静态的折射,而像是拥有了生命,在晶体内部脉动、呼吸。无数个晶面仿佛化作了冰冷的、睁开的眼眸,从四面八方,从每一个角度,无声地聚焦在他们这三个渺小的闯入者身上。一种被庞大而沉默的意志集体凝视的毛骨悚然感,扼住了她的喉咙。
“巨石”紧握着能量步枪,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他那张惯于隐藏情绪的脸上,此刻也布满了凝重。他没有看到任何移动的敌人,没有听到任何逼近的脚步声,但这种无处不在的“注视感”和托姆报告中那稳定在高位的异常读数,比直面一群嚎叫的敌人更让人心悸。未知,永远是恐惧最佳的温床。
就在这片极致的、几乎要将人逼疯的死寂中——
变化发生了。
起初只是一种极其细微的麻痒感,从脚底传来,仿佛赤脚站在轻微震动的引擎盖上。紧接着,这感觉迅速增强,通过靴底,通过骨骼,清晰地传递到全身。
嗡……
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大地肺腑深处的嗡鸣响起。它不是通过空气传播的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物质本身的震动。脚下的红沙开始微微跳跃,地面上那些细碎的晶体碎片相互碰撞,发出细密而清脆的“咔嗒”声,像是为这低音部伴奏的沙锤。
嗡……嗡……
节奏出现了。稳定、有力、富有某种难以言喻的规律性,仿佛一个沉睡的巨兽正在有节奏地敲击着它的巢穴。这震动不仅仅来自脚下,更来自四面八方,来自那些矗立的晶体巨柱本身!它们仿佛成了巨大的音叉,将这种低频的共振放大、传递,使得整个石林都沉浸在这种齐声低吼般的轰鸣之中。
“巨石”首当其冲。他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袭来,胃里有些翻涌,平衡感受到了干扰。这震动似乎能穿透装甲和骨骼,直接搅动他的内脏。“见鬼……”他低骂一声,不得不微微分开双脚,放低重心,才能稳住身形。
莉娜和托姆的防护服内部,状况更直观。他们头盔显示器上的数据出现了瞬间的雪花和跳动,生命体征监测的曲线出现了不规则的毛刺,外部环境读数的刷新也出现了短暂的延迟。虽然系统很快自我修复,但这瞬间的干扰足以说明问题——这种共振蕴含着强大的能量,能够穿透他们并不完善的防护,直接影响精密电子设备。
“频率在变化!”托姆强忍着不适,大声报告。他手中的探测器屏幕显示,共振的波形并非一成不变,其频率和振幅正在以某种复杂的方式微微起伏,仿佛在传递着信息,或者说……情绪。
此刻,这共振中蕴含的,绝非欢迎。
那是一种低沉的、持续的、充满压迫感的警告。像是一只守护领地的雄狮,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宣示主权和驱逐意味的咆哮。它没有立刻发起攻击,但每一个振动波都在清晰地诉说着:此地非尔等该来之处,速速离去!
它们没有现身,没有使用任何可见的武器。但它们用这片土地本身,用这构成它们世界的晶体,发出了最直接、最不容置疑的警告。
第一次接触,以这样一种完全超出人类经验的方式,拉开了序幕。没有语言,没有手势,只有这充斥天地、撼动身心的共振回响,冰冷地宣告着谁是这里真正的主宰。侦察小队三人背靠着背,站在空旷的广场中央,感觉自己像是被投入了一个巨大无比、正在被缓缓敲响的丧钟内部。每一步,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在与这颗星球的心跳对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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