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唐人街在冬日的清晨里渐渐苏醒,店铺陆续卸下门板,早点摊升起袅袅炊烟。
陈嘉树的黑色轿车在湿漉漉的街道上缓缓行驶,最终停在一座青砖灰瓦的院落前。
这里不似周围建筑那般拥挤,门楣上悬挂着一块乌木牌匾,上书致公堂三个鎏金大字。
陈嘉树整理了一下藏青色长衫的衣襟,对身旁的白秀珠微微颔首,随即迈步上前。赵劲紧随其后,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四周。
开门的是一位身着黑色劲装的年轻人,见到陈嘉树,他抱拳行礼:陈先生,堂主已在书房等候。
有劳引路。陈嘉树还礼。
穿过两道回廊,空气中飘来淡淡的檀香。书房的门敞开着,司徒美堂正站在一张紫檀木书案前,手握狼毫,在宣纸上挥毫泼墨。见陈嘉树到来,他并未停笔,只是抬眼示意,手腕依然稳健地运笔。
司徒老先生。陈嘉树在门前驻足,恭敬地行礼。
陈先生来了。司徒美堂落下最后一笔,放下毛笔,绕过书案走来,他身穿一件深灰色绸面长袍,虽已年过花甲,步履却依然稳健,双目炯炯有神。
这位想必就是白女士了。
白秀珠上前一步,盈盈一礼:晚辈白秀珠,见过司徒老先生。
不必多礼,快请坐。司徒美堂笑着将他们引到窗边的茶台旁。
三人落座后,陈嘉树郑重道:司徒老先生,晚辈今日特来拜会,首先要感谢前辈一直以来的鼎力相助。若非前辈引荐,晚辈也不会得到安德烈这样的得力助手,还有那些赴美少年班的孩子们,也多亏前辈帮忙安置,让他们能在异国他乡安心求学。
司徒美堂摆摆手,爽朗笑道:陈先生客气了。安德烈那孩子本就才华出众,能为你所用,也是他的造化。至于那些少年学子,都是华夏未来的希望,老朽略尽绵力,理所应当。
他熟练地冲泡着功夫茶,烫杯、置茶、冲泡、刮沫、分汤,每一个步骤都从容不迫。“这是福建来的铁观音,陈先生尝尝。”他将一盏金黄透亮的茶汤推到陈嘉树面前。
陈嘉树双手接过,细细品了一口,赞道:“香气清高,回甘悠长,好茶。能在异国他乡品到如此地道的功夫茶,实属难得。”
司徒美堂微微一笑,眼中流露出几分感慨:“茶如人生,总要经历一番滚烫,才能散发出真正的韵味,就像我们这些漂泊在外的游子,越是远离故土,越是懂得珍惜这些来自家乡的味道。”
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了民国现状上。
“国内近来消息纷乱,令人忧心啊。”司徒美堂轻叹一声,“北伐虽告成功,然各地军阀依旧拥兵自重,政令难以统一,更兼天灾频仍,民生困苦,实在让人难以安心。”
陈嘉树放下茶盏,神色凝重:“前辈所言极是。如今的民国,看似统一,实则各方势力盘根错节。蒋公虽在南京建立政府,但政令不出江浙。冯、阎、李、白各系心怀异志,东北张氏更是尾大不掉,这般局面,确实令人担忧。”
“陈先生对时局看得透彻。”司徒美堂点头,“依你之见,这般乱局当如何破解?”
“破解谈何容易。”陈嘉树轻轻摇头,“政治之事,错综复杂,非一人一时可以扭转。不过晚辈以为,无论上层如何博弈,国家的根基终究在于实业,倘若百姓无工可做,无饭可吃,再好的政治蓝图也只是空中楼阁。”
司徒美堂眼中闪过赞许之色:“实业救国,这个道理很多人都懂,但在当前这般时局下,要发展实业,谈何容易?”
“正因艰难,才更需要有人去做。”陈嘉树的语气坚定,“而且,眼下的危机中,或许正隐藏着难得的机遇。”
“哦?”司徒美堂挑眉,“陈先生指的是?”
“就是这场席卷欧美的经济危机。表面上看,这是一场灾难,工厂倒闭,银行关门,千百万人失业。但换个角度看,这也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他顿了顿,继续道:“欧美列强经过百年工业发展,积累了雄厚的技术和人才。如今这场危机,让他们的工厂停产,让无数优秀的工程师、技术精湛的技师失业在家。这些人才,正是我们最缺乏的。”
司徒美堂若有所思:“陈先生的意思是,要趁此机会招揽这些人才?难怪前些时日安德烈特意来找过我,说是你想通过致公堂的关系,在美国寻访一批失业的工程师和技术专家,老朽当时就很好奇。不知陈先生如此大手笔地招揽这些人才,究竟所为何事?
陈嘉树:既然前辈问起,晚辈就直言了。这一切都是为了一个长远的计划——我称之为春蕾计划
司徒美堂:春蕾计划...这个名字寓意深远。不过老朽很好奇,陈先生为何要如此大规模地招揽这些西洋工程师?
这正是晚辈今日想要向前辈详细说明的。不瞒前辈,我打算在国内筹建五十所实业学堂,需要约五百名经验丰富的工程师和技术专家担任教习。其中既要有精通实际操作的技师,也要有懂得现代化工厂管理的精英。陈嘉树神态诚恳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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