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北大西洋，依然带着料峭的寒意。巨大的邮轮“皇后号”如同一座移动的钢铁城堡，破开墨蓝色的海浪，稳健地向东航行。
头等舱的私人甲板上，陈嘉树与白秀珠并肩而立，望着无边无际的海天一色。
距离婚礼已过去数日，新婚的浓情蜜意沉淀在航行的每一个细节里。
白秀珠裹着一件昂贵的貂皮披肩，依偎在丈夫身侧。他们时而低语，时而静默，享受着远离尘嚣的宁静。
这日午后，侍者送来了一封厚厚的电报，陈嘉树拆开，是周安德烈从纽约发来的例行汇报。
白秀珠为他斟上一杯红茶，轻声问：“是美国那边的消息？”
“嗯。”陈嘉树将电报递给她，“安德烈做事稳妥，进展都在预期之内。收购辉瑞遇到了些阻力，不过有费舍尔和布朗他们周旋，问题不大。卡特那边进展神速，已经初步筛选出近百份符合条件的工程师简历。”
白秀珠快速浏览着电文：“看来我们这趟美国之行，算是打下了不错的基础。”
“基础是打下了，但能否建成摩天大楼，还得看我们回去后如何运作。”陈嘉树的目光投向遥远的海平面，“国内的实业发展，才是重中之重。”
他顿了顿，语气自然地说：“说起来，回去之后，上海那边的事务千头万绪。秀珠，你以后要多帮我把把关，尤其是在内部管理和账目上。婉卿性子静，专注于学问，这些繁琐事务，就不必让她过多劳神了。”
白秀珠立刻明白了其中的深意，这是在明确划分她们二人的职责范围。一丝微妙的情绪在她心中掠过，有被信任的欣慰，也有对那“静”字背后复杂关系的了然。
“我明白。”她微微一笑，“外部这些繁杂事务，我会尽力为你分担。婉卿妹妹为你国内外的书籍奔波，已是辛劳，确实不该再让她为外务烦心。”
陈嘉树满意地点点头，转换了话题：“四川那边，‘暗刃’扩编很顺利，世昌来信说，已经满编，装备也在陆续到位。这是我们回去后最重要的依仗之一。”
“有世昌在，确实可以放心。”白秀珠点头，“只是，我们回去后，第一步要怎么做？”
“先回上海。”陈嘉树毫不犹豫，“租界是个很好的缓冲，我们需要在那里整合信息，观察风向。日本人在东北的动向越来越不安分，我们必须提前做好准备，四川是我们的根基，但上海这个前沿阵地也不能放弃。”
白秀珠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既有对丈夫的倾慕，也有一丝隐忧。
这时，赵劲的身影出现在甲板入口，他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近，低声道：“先生，刚收到国内加密电文。”他递上一张折叠的小纸条。
陈嘉树接过，迅速展开译读，眼神渐渐变得锐利起来。
“怎么了？”白秀珠察觉到他的变化。
陈嘉树将纸条递给她，语气冷峻：“我们还没回去，有人就已经坐不住了。日本人那边有异动，可能是它们在美国的情报人员传回的消息，上海那边风传我们在美国大有斩获，青帮的张啸林甚至放话，要为我们接风洗尘。”
白秀珠译读着电文，眉头微蹙：“来者不善，这张啸林是出了名的贪婪。”
“既然他主动跳出来，那就拿他立威。”陈嘉树语气平淡，“告诉世昌，从‘暗刃’抽调一百精锐，携带机枪和迫击炮，化整为零，分批潜入上海，在我们抵达前，把张啸林这个麻烦彻底解决，具体行动计划，稍后用电台通知他。”
“是，先生。”赵劲领命，转身离去。
“看来，我们的蜜月期要提前结束了。”陈嘉树看向妻子，语气带着一丝歉意。
白秀珠挽住他的手臂，将头轻轻靠在他肩上，望着眼前浩瀚无垠的大海：“从决定跟你走的那天起，我就没想过只有风花雪月，前路是波涛还是暗礁，我们一起闯过去就是了。”
海风拂动她的发丝，也吹动了她眼中与丈夫一般无二的坚定。邮轮犁开万顷碧波，在身后留下长长的、逐渐消散的航迹。
当夜，在头等舱的套房里，陈嘉树拟定了详细的电文。
内容不仅包括调动“暗刃”精锐清除青帮的指令，还涉及回到上海后的产业整合计划，以及如何利用这次立威之机，进一步巩固他们在上海滩的地位。
白秀珠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偶尔提出建议，她的思维敏锐，常常能发现一些容易被忽视的细节。
陈嘉树越来越觉得，将她带在身边参与这些核心决策，是个再正确不过的选择。
“清除张啸林之后，上海滩的其他势力必定会重新审视我们的实力。”白秀珠轻声道，“这是个机会，可以顺势整合一些小的帮派，建立我们自己的情报网络。”
陈嘉树赞许地点头：“说得对。这件事就交给你来筹划，记住，恩威并施。愿意合作的，给他们一条生路；负隅顽抗的，就让他们跟着张啸林一起消失。”
接下来的航程中，他们除了享受新婚的甜蜜时光，更多时候是在讨论回国后的各项安排。
数日后，邮轮即将抵达香港进行补给。
陈嘉树站在甲板上，望着远处隐约可见的陆地轮廓，对身边的妻子说：“到了香港，我们换乘更快的小型邮轮直接去上海。估计等我们到达时，上海那边的事情应该已经解决了。”
白秀珠靠在他身侧，轻声道：“我相信世昌的能力。只是......经过这一遭，我们在上海怕是再难低调了。”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没想过要低调。”陈嘉树语气平静，“这个乱世，有时候展现獠牙，反而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海风渐强，浪涛拍打着船身，但无论风浪多大，这艘巨轮始终坚定地向着东方驶去。
在抵达上海前，陈嘉树收到周世昌发来的密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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