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冬的脸颊红得快要滴出血来,小手紧张地攥着自己的衣角。
“在......在这儿?我……我唱不好……”
“瞎说!”洪九东把酒杯重重一放,“你唱不好,那这沪上就没人敢说自己唱得好了!”
“小冬妹妹,唱一个!唱一个!”
袁宝也跟着起哄,嘴里塞满了肉,说话含糊不清,却把手掌拍得山响。
陆寅没说话,只是拿起温热的毛巾,递给了孟小冬。
孟小冬接过毛巾,擦了擦手,看着三个哥哥期待的眼神,那点怯懦终究还是被压了下去。
她深吸一口气,微微闭上眼,再睁开时,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那股子自卑和怯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与专注。
她没有看任何人,只是望着窗外朦胧的夜色,朱唇轻启。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一开口,就是《游园惊梦》里的皂罗袍。
声音婉转清亮,不疾不徐,每一个字都咬得清晰,每一个腔都转得圆润。
刚才还喧闹嘈杂的福元楼二层,在这戏腔一开的瞬间,竟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邻桌划拳的酒客停了手,端着酒杯愣在原地。
跑堂的伙计端着菜,脚下也顿住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由自主的汇聚到这个角落。
看着这个穿着碎花布衫,却唱出了满园春色的少女身上。
袁宝啃肉的动作停了,他张着油乎乎的嘴,呆呆地望着孟小冬。
洪九东他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轻轻用手指敲着桌面,打着拍子,嘴角挂着一抹得意又欣慰的笑。
陆寅静静地听着。
他不懂戏,但他能听出这歌声里的功夫。
这不是简单的哼唱,一呼一吸,一转一折,都透着一股长年累月苦练出来的功底。
这歌声也冲淡了他因为穿越在这个陌生世界而带来的迷茫,让他整个人都松弛下来。
一曲唱罢,余音绕梁。
整个二楼静得落针可闻。
几秒钟后,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
“好!”
“啪啪啪啪!”
雷鸣般的掌声和叫好声瞬间爆发出来,几乎要把福元楼的屋顶给掀翻。
“再来一个!”
“这小丫头是哪个戏班的呀?唱得真地道!”
孟小冬被这阵仗吓了一跳,脸又红了,头埋得低低的,又变回了那个怯生生的小拖油瓶。
“咳咳!”洪九东清了清嗓子,站起身,冲着周围拱手,一副大包大揽的样子。“诸位捧场了!我这妹子就是唱着玩的,上不得台面,上不得台面!”
他嘴上谦虚,那尾巴却快要翘到天上去了。
就在这时,邻桌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
“这位妹妹,唱得真好。”
众人循声望去,说话的是个约莫十八九岁的少女。
少女穿了一身得体的马靴小西装,头发烫成时髦的卷发,一看就是留了洋的富贵千金。
她身边还坐着一个身穿短打功夫衫,身形修长的年轻女人。
那少女站起身,走到孟小冬面前,脸上带着真诚的笑意。
“我叫翟婉云。听妹妹的唱腔,是得了真传的。不知师从哪位名家?”
孟小冬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娘教的……”
她家里原本是开戏班的,老爹是班主,老娘是台柱子。
直到后来她爹染上了赌博,最后弄的倾家荡产。
但是这么多年来,孟小冬自己也从没断了底子。
“令堂定是位了不起的大家。”
翟婉云称赞了一句,从手腕上褪下一个银丝手镯,不由分说地塞进孟小冬手里。“出门匆忙,这一点心意,算是打赏了。”
“这……这可使不得!”
孟小冬急忙想推辞。
“怎么使不得?”
翟婉云不由分说地将她的手合上,“这么好的皂罗袍,要换了在梨园,妹妹怎么也得是个角儿。”
“这么说来,这点挂金还是姐姐占了便宜的。”
说完,她冲着陆寅和洪九东微微颔首示意,便和那个女人一起,转身下了楼。
孟小冬看着那少女的背影愣在原地。
洪九东却盯着她手里的银镯子,眼睛都直了,凑过去小声嘀咕:“乖乖,这镯子,够咱们吃十好几顿福元楼了。”
陆寅的注意力却不在镯子上。
他视线越过窗户,扫过楼下街道的人群,最后停在了两个不起眼的男人身上。
一个在街角抽烟,一个在对面的报摊假装看报。
那辆拉着翟婉云的黄包车刚一走,两个男人就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陆寅的身体微微前倾,手指下意识地蜷曲起来。
“怎么了?”
洪九东注意到了他的异样。
“那姑娘被人盯上了。”陆寅声音压得很低。
“嗯?”
洪九东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看到了熙熙攘攘的人流。
“两个,一个在街角,一个在报摊。”陆寅飞快地说,“配合很默契,是老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