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气功?
陆寅的脑子里响起前世的这个名字。
但是想想又不对。
大宝那是从小用秘药浸泡,筋骨异于常人,才能练就一身铜皮铁骨。
眼前这个叫阿良的车夫,一身精气内敛,太阳穴平坦,分明是外家拳练到极致的征兆。
他怎么可能也练就这般卸力的法门?
“有点意思。”
黄包车上,那个雌雄莫辨的男人终于开口了。
竹叶青收起折扇,用扇骨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膝盖,那双好看的凤眼里,总算透出几分兴致。
“阿良,回来吧。”
“是,老板。”
阿良应了一声,竟真的收了架势,默默退回到黄包车旁,重新拿起车把,又变回了那个普普通通,毫不起眼的车夫。
仿佛刚才那个拳势刚猛,稳如山岳的拳师根本就不存在。
陆寅没有再动。
他胸口的气血还在翻涌,刚刚那一记炮拳,震得自己虎口都有些发麻。
他很清楚,再打下去自己占不到任何便宜。
竹叶青的目光终于落在了陆寅身上,那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像是在打量一件有趣的玩意儿。
“江东瘦虎,形意拳。”
他慢悠悠地吐出几个字,语气里带着几分懒散的笑意,“名头不小,可惜,拳太浮。劲力全在皮肉筋骨上。”
竹叶青伸出一根手指,隔空点了点陆寅,“看着吓人,要碰上真正会用劲力的,就像拿石头砸水,除了有点浪花,屁用没有。”
他顿了顿,又指了指旁边的阿良。
“我这车夫,一身横练童子功。你的拳头打在他身上,若没有暗劲,使十分力,最多剩下三分能伤他。”
“就凭你现在的功夫,别说是我,你连我的车夫都打不过。”
陆寅的拳头,在身侧慢慢攥紧。
竹叶青的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扎在他的心上。
他说的没错。
这种感觉,他体会过两次。
一次是在袁宝身上,一次就是刚才。
那种力道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让他第一次对自己功夫技击产生了怀疑。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洪九东急了,他听不懂什么明劲暗劲,他只看到孟小冬在车上哭。
竹叶青根本没理他,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陆寅脸上变幻的神情。
“我给你两个选择。”
他竖起两根手指,慢条斯理地开口。
“第一,你现在带她走。”
“把她带回那个叫霞光里的弄堂,继续让她那个赌鬼爹打骂。或是让她跟着你这个明天就要在江东码头开香堂的凤尾老幺。”
竹叶青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陆寅,你现在可是十里洋场炙手可热的人物。袍哥会给你立棍儿,你以为排帮庞青山是泥捏的?”
“他今天不敢动你,明天不敢动你,等他找到机会,你觉得他会怎么对付你?”
“打蛇打七寸。对付你们这种江湖人,最好的法子,就是动你身边的人。”
他的扇子,轻轻点向车里那个瑟瑟发抖的身影。
“你护得住她一时,护得住她一世吗?你跟着林宝山打打杀杀的时候,谁来护着她?”
陆寅的身体僵住了。
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口。
他无法反驳。
竹叶青说的,全都是事实。
他今天能抢下孟小冬,可明天呢?后天呢?
袍哥会一旦和排帮开战,陷入江湖仇杀,小冬跟着自己,只会成为最大的软肋。
“那……那第二个选择呢?”
陆寅的声音有些干涩。
“第二个选择,”
竹叶青笑了,那笑容在夜色里显得有些妖孽,“她跟我走。”
他侧过身,用扇子轻轻抬起孟小冬的下巴,让她那张挂满泪痕的小脸对着陆寅。
“那天在福元楼,我听过她的戏。”
“是我柳门的好苗子(江湖明八门,戏子统称柳门),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跟着我,我保她吃穿不愁,保她以后成为这十里洋场人人追捧的名角儿。”
“最重要的是,跟着我,没人敢动她。”
竹叶青收回扇子,重新靠回车座上,好整以暇地看着陆寅。
“你自己选吧。”
夜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几片落叶。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洪九东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看看满脸挣扎的陆寅,又看看车上哭得梨花带雨的孟小冬,最后看向那个神情倨傲的竹叶青,心里五味杂陈。
他娘的,这个竹叶青说的话虽然难听,却是实打实的道理。
“小阿哥……”
孟小冬带着哭腔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她不懂什么江湖,她只知道,她不想离开自己的哥哥们。
因为这些是她长这么大,唯一对她好的人。
陆寅深吸一口气,胸口的憋闷感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他何尝想让她走?
可竹叶青的话,让他不得不面对一个残酷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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