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租界
老北门巡捕房。
陆寅,洪九东和裴石楠被单独关在一间潮湿的牢房里。
铁栏杆外,雨水顺着石墙流淌,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臭味。
裴石楠腹部的伤口已经简单包扎,但脸色依旧苍白。
洪九东的肩膀被红缨枪捅了个对穿,此刻靠在墙上,已经开始发烧。
看着伤势不轻的两个兄弟,陆寅闭上了眼睛。
脑海中闪过的,却是前世在南美雨林里,他带领小队执行定点清除任务的画面。
没有规矩,没有道义,只有目标和完成任务的执念。
对付张啸林这种毫无底线的疯狗,所谓的江湖规矩,只会变成束缚自己的绳索。
必须用更直接,更高效的方式,将其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除。
领事办公室内,壁炉里的火焰烧得正旺。
杜月生一身长衫,笑容可掬,仿佛刚刚不是从血腥的厮杀现场过来,而是赴一场文人雅集。
“领事先生,今晚之事,纯属误会。”
杜月生言语滴水不漏,将责任轻描淡写地推给双方的意气之争,“都是些底层弟兄不懂规矩,惊扰了您,月生在此给您赔罪了。”
说完,他向身后的跟班一挥手。
跟班便往亨利办公桌递上一个箱子,轻轻打开,里面是码的整整齐齐的十根金条。
叶宁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慢条斯理地剥着橘子,看似漫不经心,余光却始终在观察亨利与杜月生的反应。
她太了解这些鬼佬了,所谓的规矩和秩序,都是明码标价的。
见亨利不置可否,叶宁嫣然一笑,他也不避讳旁人,同样将一个精致的黑色手提箱放在桌上,轻轻打开。
里面同样是整整齐齐的十根金条。
然后她俯身凑到亨利耳边,吐气如兰:“亨利先生,我那儿来了两位沙俄姑娘,他们是跳那个什么.....芭蕾的?哎呀,她们很仰慕您,一直想登门拜访。”
亨利的眼中瞬间爆出一团精光,脸上的厌恶和严肃顷刻间烟消云散。
他咳嗽了一声,态度立刻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拿起一根金条掂了掂,满意地放回箱子,又从杜月生的箱子里拿出一根,掂了掂。
然后义正言辞地对杜月生说,“为了维护我们大英租界的稳定,这次的事情,我可以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你们应该庆幸,这次死的都是华人!”
这话说的,不管是叶宁还是杜月生,都不由得皱起眉头。
合着,死的都是华人事儿不大呗?
亨利顿了顿,话锋一转敲了敲桌子:“但是!杜先生,青帮的手不能伸得太长。这次的火并,总要有人出来承担责任,我限你们三天之内交出这次火并的凶手。不然我将对法国领事馆提出抗议!”
杜月生心里暗骂一句老狐狸,收了钱还要自备替死鬼,但是脸上却依旧挂着谦恭的笑容,连连点头,“领事先生说的是,月生明白。”
巡捕房外,雨势渐小。
两方人马再次对峙,气氛依旧剑拔弩张。
张啸林盯着陆寅上蹿下跳,脏话连篇,好几个人抱都抱不住。
好像把他放开,他就真敢冲过去一样,活像条被拴住链条的疯狗。
而陆寅则一动不动的看着他表演。
杜月生整理了一下衣衫,走到陆寅面前,客气地抱拳道:“陆先生,今夜之事,是我兄长鲁莽了。冤家宜解不宜结,还望陆先生多海涵。”
陆寅一言不发,只是用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静静盯着他。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仇恨,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
被这双眼睛盯着,即便是八面玲珑的杜月生,也感觉如坠冰窟,后背竟渗出一层冷汗。
良久,陆寅才缓缓开口,他连名带姓道:“杜月生。我劝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转身扶起洪九东。
他不练武,身体弱,现在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看着伤势不轻的洪九东和裴石楠,一旁的叶宁主动开口:“两位兄弟伤得不轻,若不嫌弃,不如到我的红袖书寓暂住几日。那里有专业的西医,也清净。而且在英租界内,没人敢去我那里闹事。”
陆寅权衡片刻,点了点头。
眼下确实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让兄弟养伤。
要是在回华界的路上再来一次截杀,那就真完蛋了。
红袖书寓。
这里与巡捕房的阴冷潮湿判若两个世界。
房间里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熏香。
一名戴着金丝眼镜的德国医生,正小心翼翼地为洪九东和裴石楠处理伤口。
安顿好二人睡下后,陆寅独自一人站在书寓二楼的雕花窗前。
他推开窗,微凉的夜风夹杂着雨后的湿气扑面而来。
窗外,雨中的霓虹闪烁迷离,映照着这个光怪陆离的十里洋场。
今天的险死还生,让他内心涌起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他意识到仅凭一身国术和蛮力,在这枪炮横行,人心叵测的时代,还远远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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