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王府
檀香袅袅,留声机里正放着梅兰芳的昆曲《游园惊梦》。
纳兰敬明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丝绸睡袍,戴着墨镜,用一把小巧的银剪子,修剪一盆来自荷兰的郁金香。
董大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身形佝偻,像一道没有实体的影子。
“王爷,张啸林死了。”
纳兰敬明的剪刀顿了一下,咔嚓一声,一朵开得正艳的红色郁金香掉落在光洁的地板上。
他头也没回,继续修剪着枝叶,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问今天天气如何。
“谁干的?”
“不清楚。”董大海的声音沙哑,“手法干净,三刀六洞,据说还是在他那个兄弟杜月生面前杀的。法租界已经翻了天,但杜月生什么都没说。”
纳兰敬明轻笑一声,放下了银剪。
他转过身,拿起一块白手帕擦了擦手,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烁着玩味的光。
“杜月生……这个水果贩子,倒是个聪明人。闭口什么都不说,谁也不得罪。”
他踱到窗边,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黄金荣那边有什么动静?”
“像疯狗一样,到处咬人。但没个准头。”董大海答道,“他大概也没想到,有人敢这么直接地打他的脸。”
“没想到嘛?”纳兰敬明摇了摇头,嘴角噙着一丝轻蔑,“呵呵,这十里洋场,有这个胆子本事这么干,干完还偏要给自己立个大义牌坊的,除了那个拿着斧头的汪老九,还能有谁?”
他似乎已经看透了牌局的走向,语气笃定。
“黄金荣丢了这么大的脸,他需要一个交代,一个足够分量的交代。”
“江东那个老幺,不够格。虎堂那个双刀,也不行。”
“这笔账不是他汪老九,也得是他汪老九!”
董大海垂首:“王爷的意思是,青帮要和斧头帮开战?”
“打吧,让他们打。”纳兰敬明端起一杯红酒,轻轻摇晃着,“狗咬狗,一嘴毛,本王就喜欢看这个。这十里洋场也该换换血了。”
他抿了一口酒,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兴奋。
“告诉庞青山,青帮的货最近绕开十六铺,先停一停。等他们打出个结果,我们再去跟站着的那个谈生意。”
……
红袖书寓。
汪亚樵听完洪九东的分析,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他敢来,我就敢杀。老子还怕他不成?”
叶宁吐出一口香烟,那双妩媚的眸子却透着清醒,“九哥,这回可不一样了。黄金荣现在可是法租界督察长了,他要是打着缉拿凶犯的名义.......”
“那又如何?”汪亚樵梗着脖子,寸步不让。
“哎呀,别他娘的如何了!”洪九东一巴掌重重拍在桌子上,茶杯里的水都溅了出来。
他霍然起身,一只手摩梭脖子里那块铜板,脸上是一种病态的亢奋。
“背锅?背得好啊!老汪,我跟你说,这口锅你不但得背,还得背得风风光光,敲锣打鼓地背!”
裴石楠听得云里雾里,忍不住插嘴:“麻子兄弟,你这是什么话?让九哥替陆兄弟顶罪,这不仗义啊......”
“仗义?仗义值几个钱!”洪九东猛地回头,差点指到裴石楠的鼻子上,“害!跟你这榆木脑袋说不通.......”
他三两步窜到汪亚樵面前,压低了声音,一双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亮得吓人。
“老汪,你仔细想想!现在黄金荣是不是得找回脸面,把所有心思都盯死在你身上了?他是不是得调集青帮所有能打的好手,准备跟你斧头帮不死不休?那他屁股底下,他的钱袋子,是不是就空了?”
洪九东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横飞。
见众人还是一头雾水,他大叫道,“十六铺啊!”
“十六铺二十几个码头,一半在袍哥会手里,一半在排帮手里。”
“那个庞青山,就是仗着背后青帮有人,王府有钱,才敢赖着不走。现在黄金荣的人手全都要去盯你,这时候的十六铺就是个没穿衣服的娘么儿,谁上都行啊!”
屋里一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洪九东粗重的喘息声。
所有人都被这个疯狂又胆大包天的计划给惊住了。
“你的意思是……”
叶宁掐灭手里的香烟,身体微微前倾,一双眸子在烟雾后亮得惊人,“我们趁着青帮和斧头帮对峙,去把十六铺的排帮全扫了?”
“也不用对峙,三天时间。”洪九东得意地一甩头,看着汪亚樵,“老汪你跟黄金荣斗三天,不用硬拼,三天后我们得手,你就让斧头帮所有车行罢工,自己去法租界投案。”
“人又不是你杀的,你让他们去查呗!”
“等到时候码头全在咱们手里,青帮王府的走私买卖就别做了.......”
陶定春听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卧槽,麻子东,你这孙子是真他妈损啊……让车行罢工?你是要让十里洋场看不见黄包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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