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
黄公馆。
刺耳的电话铃声划破主卧的宁静。
黄金荣一把推开怀里光溜溜的女人,骂骂咧咧地抓起电话。
电话那头是法租界巡捕房的手下,他声音压得极低。
“黄老板,那个十六铺的陆寅,在租界的酒馆里杀了个日本人!”
“啥玩意?”
黄金荣的瞌睡虫瞬间跑得一干二净,他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声音都拔高了八度。
杀了日本人?
还是在法租界?
短暂的惊愕过后,一股狂喜涌上心头。
老天开眼!
他黄金荣正愁怎么收拾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没想到这小子自己找死!
“人呢?人抓住了没?”
“抓住了,刚押回咱们巡捕房,华洛探长正头疼呢!”
“干得漂亮!”
黄金荣一拍大腿,激动得脸上的麻子都在放光,“告诉华洛,人给我扣死了!千万不能放!”
挂了电话,黄金荣兴奋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这事儿可太妙了。
现在日本人风头正盛,法国人为了给日本人一个交代,绝对不会轻易放人。
这下不用他亲自动手,陆寅就得死无葬身之地。
他赶紧给杜月生打了个电话。
杜月生正和衣躺在床上看书,听到电话响,不急不忙地放下书卷,“老板,这么晚了,出什么事了?”
“好事!”黄金荣眉飞色舞地把事情说了一遍,“你现在马上去一趟巡捕房,给我盯牢!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那小子出来!带点钞票,让华洛懂点事!”
杜月生听完,脸上也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惊讶。
他点点头,应承道:“老板放心,我这就去。”
“快去!快去!”黄金荣催促道,已经开始盘算着怎么趁机把十六铺码头给拿回来。
杜月生走出别墅大门,深夜的凉风吹在脸上,内心一片清明。
他坐上自己的车,却没有直接开往巡捕房,而是让司机停在了一个能望见巡捕房大门的街角。
“先生,咱们不进去?”
心腹阿三有些不解。
杜月生摇下车窗,点燃一支烟,烟头的火光在黑暗中明灭不定。
“急什么,等会儿。”
他吐出一口烟圈,声音平淡。
“哦。”
阿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不再多问。
果然没过多久,几辆轿车呼啸而至,停在了巡捕房门口。
车门打开,先下来的是一身煞气的主汪亚樵,他身后还跟着几个精壮的汉子。
紧接着穿着一身华丽旗袍的叶宁也下了车,风情万种,眉头却紧蹙冰冷。
杜月生的目光在他们身上一扫而过,没什么意外。
但当后面一辆挂着特殊牌照的轿车里走下两个人时,杜月生的瞳孔微微一缩。
一个是公董会副领事马丁先生。
另一个则是穿着一身庄严黑袍的法租界大主教,皮埃尔。
这两个人,可不是光有钱就能请得动的。
尤其是那个大主教,据说跟法国总领事关系匪浅。
杜月生掐灭了烟头,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走吧,阿三。咱们也该进去去办差了。”
他推开车门,整了整衣领,换上了一副恰到好处的焦急表情,快步朝着巡捕房里走去。
......
巡捕房外。
渡边正雄脸色铁青,他身后站着一排穿着黑色武士服的黑龙会成员,每个人都散发着凶悍的气息。
他刚刚才从黑龙会据点赶来,就看到汪亚樵和叶宁,居然带着法国副领事和大主教进了巡捕房。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他心头升起。
他对着身旁的法国巡捕怒吼,用中文抗议着。
“你们法租界,必须严惩凶手!这是对大日本帝国公民的公然挑衅!如果不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黑龙会,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那法国巡捕被他吼得一脸不耐烦,但碍于对方的身份,也只能耸耸肩,说着模棱两可的官腔。
就在这时,巡捕房的大门开了。
叶宁和汪亚樵簇拥着陆寅走了出来。
陆寅还是穿着那身在酒馆里杀人时染血的西装,衬衫扣子解开了几颗,露出分明的锁骨。
他小臂上缠着简陋的绷带,上面还渗着血迹。
当看到门口站的整整齐齐的日本浪人时,平静眼神中透出一股无法无天的嚣张。
他一边走,一边从叶宁手里接过一支烟,旁若无人地点上,深深吸了一口。
“陆寅君!!”
渡边正雄看到他这副悠哉的模样,怒火直冲天灵盖,他拨开巡捕,大步冲了上去。
“是不是你杀了我的手下!你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汪亚樵带着几个兄弟立刻上前一步,挡在了陆寅身前,虎视眈眈地盯着渡边正雄。
陆寅却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让开。
吐出一口浓烟,烟雾缭绕中,他那双幽深的眸子,终于落在了渡边正雄的脸上。
那眼神,轻飘飘的,像是在看一只路边的野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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