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来了,那咱们就是一条战壕里的兄弟!不分什么军还是民!”
陆寅一摆手,他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虹口的海军陆战队随时可能发起进攻,黄浦江上的黑棺材也可能先配合进行炮击闸北。
他对着张岳宗正声道,“时间紧,张团长就别客套了,我们这四千多条命,准备怎么用,下命令吧!”
张岳宗看向陆寅,心里有股酸楚涌上心头,但更多的是敬佩。
他郑重的点点头,也没在废话,手指头往远处一戳。
“陆老板,你们人多,气势足,但这要是摆在开阔地上跟小日本的正规军对冲,那就是白送。”
张岳宗是带兵的人,心直口快,“我的团顶在正面的天通庵车站,那里是铁轨,过来是大平地,这是硬骨头,得我们啃。”
陆寅点头,没说话。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别看这会儿几千号人嗷嗷叫,真要是几发重炮砸下来,没受过训练的普通人,那股子热血瞬间就能给炸凉一半。
“看见那边那个烟囱没?”
张岳宗指着北面,“那是个面粉厂。”
“那个地方,包括前面的阵地,我们来守。但是后面连着几百条弄堂,地形乱得就像盘丝洞。”
“我们广东佬习惯了打阵地战,进了那里面就晕头转向,但是我相信那些日本仔也一样。”
“你们的任务是,第一,我们的人要是撤下来,你得安排人做向导带路。第二,防止小日本从侧翼偷袭,他们要是进弄堂,就可以钻出来掏我们屁股。你们得做好在弄堂里接白刃战的准备。”
张岳宗抹了一把脸上的泥点子,看着陆寅,“怎么样?这活儿,你们接得住吗?”
陆寅看了一眼那片民房,笑了。
这完全和他想到一起去了,他们是短兵相接的天才,而那里正是流氓斗殴的天堂。
“张团长,您这是把最好的一块肉给我们留着呢。”
陆寅痞里痞气的笑了笑,“只要不是在大平地上拼刺刀,钻弄堂,那是咱们的看家本事。”
“成!”
张岳宗也是个痛快人,“那片弄堂巷子,你们比我熟。你们的人,就全权交给你指挥了。除非我们的人主动退下来,不然我保证,正面就不会漏一个鬼子过去。但若是侧翼穿了……”
“侧翼要是穿了,你就往那里开炮。”陆寅打断了他,语气平淡,“那就说明我们已经都死绝了。”
张岳宗深深看了一眼这个年轻人,没再废话,转身吼道,“一营长!带陆老板去阵地!分两百把工兵铲给他们!”
“不用,我们自己带了!”
陆寅说着,转身就开始安排,“六哥,把咱们带来的冬衣,干粮,工具器械都拉过来给十九路军的兄弟们发下去!”
“要得!!”
羊拐吼了一嗓子,接着一辆辆黄包车开始往阵地上拉。
“三哥,留下十把汤姆逊,五十把中正式,捷克,歪把子都留下!咱们钻巷子用不着!”
“好!要得!”
鲍立奎应了一声,转身带着几个兄弟走了。
张岳宗看着这个年轻人站在阵地上发号施令的背影,只觉得一股英武气油然而生。
仿佛他才是那个踏过无数修罗场的老兵……
陆寅将人迅速分开。
几千号人聚在一块,那就是炮靶子。
他让梁焕带着洪门和精武门的兄弟守左边的弄堂,汪亚樵的斧头帮和虎堂从右边钻进弄堂,面粉厂的正后方,那是袍哥会的地盘。
分派完,陆寅目光落在叶宁身上。
叶宁这会儿正指挥着几个姐妹把两箱子药棉往后拖,那双马靴上全是泥,早没了往日里的那些穷讲究。
“叶宁姐。”
陆寅喊了一声。
叶宁直起腰,仿佛知道他要干嘛,挑了挑眉,“有屁放。”
陆寅发现这娘么儿一上战场,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还是说,现在这样的,才是原来的那个胭脂虎?
“带着女人,还有那些学生,往后再撤两里地。”
陆寅指了指后面,“在那里随便找个大点的地方安营扎寨,起锅烧饭。”
叶宁脸色一变,刚要张嘴,陆寅就抢先一步堵住了她的话头。
“别跟我瞪眼!这前面是拼命的地儿,你们这帮娘么儿在这儿,这帮老爷么儿心里不踏实!”
陆寅怒目圆睁,第一次对叶宁大嗓门儿,“几千号人得吃饭,伤了得有人抬,死了得有人埋!你们在后面把锅架起来,把热水烧上,这才是救命!”
半晌,陆寅可能是觉得自己太凶了,又把声音放低,“老少爷么儿在前面拼刺刀,回头连口热汤都喝不上,那才叫憋屈……”
叶宁盯着陆寅看了几秒,最后冷哼一声,把手里的箱子往地上一墩。
“知道了,啰嗦。”
说完,她转身就对着那群爱国女中的学生,和自己带来的姐妹喊,“还看什么看!都跟我走!别在这儿给爷们儿添乱!去烧水做饭!”
走了两步,她又回头冲着陆寅凶相毕露,“要是做好了饭没人回来吃。老娘追到阎罗殿也戳你十八个窟窿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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