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佳萤强压下因解雨臣而掀起的灵魂海啸,正襟危坐,试图将注意力重新拉回到与解九爷的谈话上,尽管那杯中的龙井此刻品尝起来,已然失却了所有的滋味,只剩下满口的苦涩与心惊。
然而,解府今日的访客,似乎并不止他们一波。
就在堂内气氛因游佳萤的失态而略显微妙的凝滞时,门外再次传来了通报声,伴随着一阵爽朗却略显苍老的笑声。
“哈哈哈,解老九,新年好啊!我这老狗,带着家里的小猢狲来给你拜年了!”
话音未落,门帘再次被掀开。只见一位精神矍铄、满面红光的老者迈步而入,他穿着半旧却整洁的棉袍,手中盘着一对油光锃亮的铁蛋子,眼神精明而透着几分江湖气的豁达,正是九门中吴家的当家人,吴老狗。
而更引人注目的,是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一个小男孩。
那孩子约莫七八岁年纪,比解雨臣略大一些,虎头虎脑,穿着一身红色的棉袄,衬得小脸愈发圆润红扑。
他不像解雨臣那般沉静,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毫不怯生地四处张望着,透着一股机灵劲儿和未被世事侵染的纯粹天真。
他的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芝麻糖,嘴角沾着些许糖屑,看起来憨态可掬。
“吴爷爷新年好!”之前那群孩子,包括解雨臣在内,见到吴老狗,又齐刷刷地行礼问好,显然对他很是熟悉。
吴老狗乐呵呵地应了,目光扫过堂内,在看到游佳萤和黑瞎子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但很快便化为客气的笑意,对着解九爷拱手:“哟,有客人在?老头子我打扰了?”
解九爷起身相迎,笑道:“五哥说的哪里话,快请坐。正好,一起喝杯茶。”他顺势介绍道,“这位是游小姐,这位是黑先生。这位是吴家的五爷。”
双方简单见礼。
吴老狗的目光在游佳萤身上多停留了一瞬,带着长辈的慈和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笑道:“游小姐面生得很,气度却是不凡。”
游佳萤此刻心绪尚未完全平复,只是微微欠身,算是回礼,并未多言。
而那个虎头虎脑的男孩,一进来,目光就被站在解九爷身边的解雨臣吸引了过去。
他挣脱吴老狗的手,几步跑到解雨臣面前,献宝似的举起手里的芝麻糖:“小花!给你吃!可甜了!”
他叫的是“小花”,一个显然是玩伴间亲昵的称呼。
解雨臣看着递到面前的、沾着对方口水的芝麻糖,那双灵动的黑眸里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嫌弃,小眉头微微蹙起,但良好的教养让他没有直接拒绝,只是摇了摇头,声音依旧清脆,却带着距离感:“谢谢,我不吃。爷爷说,吃太多糖对牙齿不好。”
被称作“吴邪”的男孩也不在意,嘿嘿一笑,自己又咬了一大口,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含糊不清地说:“怕什么!我爷爷说,男子汉大丈夫,想吃就吃!”
两个孩子,性格迥异,一个沉静早慧,恪守规矩;一个活泼跳脱,天性烂漫,站在一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吴邪三两下吃完糖,又闲不住,看到桌上摆着的、解九爷用来待客的几样精致茶点,眼睛一亮,伸出小爪子就想拿。
“小邪!”吴老狗略带警告地喊了一声。
吴邪缩回手,吐了吐舌头,却并不害怕,转而凑到解雨臣耳边,嘀嘀咕咕地说起了悄悄话,不时发出压低了的、窃窃的笑声。
解雨臣虽然依旧站得笔直,表情没什么变化,但紧绷的小脸似乎柔和了些许,偶尔还会极轻微地点一下头。
看着这两个天真无邪的孩子互动,游佳萤那被巨大震惊和混乱思绪搅得波涛汹涌的心湖,竟奇异地、短暂地平静了下来。
那是一种非常微妙的感觉。
千年岁月,她看惯了人性的复杂,权力的倾轧,生死的无常,她的心早已包裹上了一层厚厚的、冰冷的铠甲,用以抵御那无孔不入的孤寂和虚无。
孩童,在她的漫长生命里,往往代表着短暂的喧闹和更深的、关于失去与时间的叹息。
然而此刻,看着吴邪那毫无心机的灿烂笑容,听着他那带着奶气的、叽叽喳喳的童言童语,看着解雨臣那虽然克制、却依旧被同伴感染而微微放松的侧脸……一种久违的、近乎陌生的柔软情绪,如同初春破冰的溪流,悄无声息地,开始浸润她冰封的心田。
那里面,没有算计,没有伪装,没有沉重的过去和未卜的将来,只有最纯粹的、属于生命本身的鲜活与快乐。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两个小小的身影。
看着吴邪因为解雨臣一句什么话而笑得前仰后合,圆滚滚的身子几乎要站不稳;
看着解雨臣虽然依旧矜持,却悄悄将自己面前那碟没动过的、造型最精巧的莲花酥,往吴邪那边推了推;
看着两个孩子凑在一起,脑袋挨着脑袋,研究着吴老狗带来的一个会翻跟头的机械小人玩具,发出低低的惊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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