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爱国盯着他看了半天，见他不像是在撒谎，脸上的震惊，才慢慢地转化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狂喜。
不管是什么原因，这都是天大的好事啊！
照这个长势，怕是真到秋天，就能有大收成了！
到时候，这满山的果子，可就是白花花的票子！
赵昊有了钱，能不照顾村里么？
他那颗为村子发展操碎了的心，瞬间就活泛了起来。
他背着手，在果园里来回踱步，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时而激动，时而凝重。
销路！
赵昊这小子说得对，销路是天大的问题！
靠镇上那点地方，肯定不行。
供销社的王富贵，又是个认钱不认人的主，到时候肯定要狠宰一刀。
怎么办？
他冥思苦想，脑子里把所有能动用的关系都过了一遍。
忽然，一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身影，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
“有了！”钟爱国一拍大腿，眼睛里迸发出精光。
他转头看向赵昊，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昊子，这事，你得去找一个人。”
“谁？”
“县里，廖秘书！”钟爱国一字一顿地说道，“上次他来咱们村收鹿茸，我就看出来了，这人虽然是领导秘书，但没什么架子，而且是个办实事的人。”
“他在县里门路广，认识的人多。咱们这果子，要想卖出个好价钱，甚至卖到县里、市里去，恐怕还得靠他帮忙牵线搭桥！”
“廖秘书？”赵昊的脑海里，也浮现出了那个斯文的身影。
“对！就是他！”钟爱国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靠谱，“你上次卖他鹿茸，也算跟他结了个善缘。你去找他，把咱们果园的情况跟他一说，他要是真觉得这是个能让咱们村脱贫致富的好项目，肯定会帮忙的！”
赵昊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个办法。
与其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不如找准一个有能力、又对自己有好感的人，进行精准突破。
“好，钟叔，我听您的。”赵昊当即就下了决心，“等我这窑烧好了，我就去一趟县城！”
看着眼前这片生机勃勃的果园，和身边这个总能创造奇迹的年轻人，钟爱国的心里，燃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希望。
他仿佛已经看到，在不久的将来，整个莽村，都将因为这片果园，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三天三夜的窑火，从未熄灭。
赵昊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在窑边，困了就在旁边的草堆上眯一会儿，醒了就观察火候，添加柴薪。
李大壮等人也被他的这股劲头感染，轮流陪着他一起守夜。
梁淑慧和叶芬妮则是每天变着花样地给他做好吃的送过来，看着他被烟火熏得发黑的脸庞，和布满血丝的眼睛，两个女人都是又心疼又骄傲。
终于，在第四天的清晨，窑火熄灭了。
但还不能立刻开窑，需要等它自然冷却，这个过程，又是一两天。
赵昊交代好后续事宜，自己则回家，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刮了胡子，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整个人又恢复了往日的清爽利落。
他实在是等不及了。
“梁姨，芬妮，我得去一趟县城。”饭桌上，他宣布道，“果园销路的事，得提前去跑一跑。”
“去县城？那么远？”叶芬妮有些担心，“你自己一个人去吗？”
“没事，我骑驴去，快得很。”赵昊安抚道，“顺利的话，一两天就回来了。”
梁淑慧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起身，进屋拿出了一个布包，塞到他手里。“路上用。”
赵昊打开一看，是几张叠得整整齐齐的“大团结”，还有一些零钱。
他心里一暖，知道这是她偷偷攒下的体己钱。
“梁姨，我身上有钱。”
“你那钱是办大事的，这是家里的，你拿着，在外面别亏了自己。”梁淑慧的态度很坚决。
赵昊没再推辞，将钱收好。
他知道，这是她的一片心意。
吃过早饭，他跟家里的三个女人告了别，套上那头老实的毛驴，便踏上了前往县城的路。
从莽村到镇上，十几里山路，毛驴走得不紧不慢。
路过那片他教训过两个混混的松树林时，赵昊的目光扫过，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到了镇上，街道依旧是那副热闹的景象。
赵昊牵着毛驴，正准备穿过集市，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在供销社的大门口，主任王富贵正挺着他那标志性的啤酒肚，跟一个商贩模样的中年人唾沫横飞地说着什么。
似乎是感受到了赵昊的目光，王富贵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
他下意识地转过头，当他看到那个骑在驴背上、神情淡漠地看着自己的年轻人时，他的瞳孔，瞬间收缩了一下。
那是一种混杂着恐惧、怨毒和屈辱的复杂眼神。
那天之后，他派去报复的两个心腹手下，一个断了手，一个断了腿，被人发现时，已经奄奄一息。
他花了好大一笔钱，才把事情压了下去，把人送去医院。
那两个混混醒来后，把赵昊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了他，尤其是那句“一百种让一个人消失得无声无息的法子”，更是让他连续做了好几晚的噩梦。
他怕了。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那点在镇上呼风唤雨的权力，在那个从山里走出来的、眼神像狼一样的年轻人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此刻，四目相对，王富贵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不敢再看，几乎是狼狈地移开了视线，假装没看见，转身就钻进了供销社里，那背影，仓皇得像一只丧家之犬。
赵昊撇了撇嘴，收回目光，心里没有丝毫波澜。
对于这种跳梁小丑，一棍子打怕了，也就老实了。
他甚至懒得再多看一眼，拍了拍驴屁股，继续晃晃悠悠地朝着县城的方向走去。
从镇上到县城，还有几十里路。
等赵昊看到那高大的城墙轮廓时，已经是下午了。
八十年代的县城，远没有后世的繁华。
街道是土路和石板路混杂，两旁大多是些青砖瓦房和低矮的平房。
街上跑的，除了自行车，就是拖拉机和少数几辆绿色的解放牌卡车，偶尔能看到一辆吉普车开过，都会引来路人羡慕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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