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省中医药大学门口,两排玉兰在抢先绽放,淡紫花瓣裹着嫩黄花蕊,映着青砖灰瓦的校门,透着一股子书卷气。萧尘跟在钱老身后踏进校门时,正赶上课间,穿着蓝布校服的学生们抱着牛皮纸包的课本匆匆而过,清脆的笑声混着自行车铃铛声,把校园衬得格外有生气。
“前面那栋白楼就是附院,咱们省中西医结合的招牌,光门诊楼就九层,每天天不亮就有人排队挂号。”钱老指着不远处的建筑,语气里带着几分自豪,又添了句无奈,“就是规矩太死,专家号攥得紧,不少乡下病人坐火车来,排三天队都未必能看上病。”
两人沿着校园的柏油路往前走,路边的垂柳刚抽新芽,嫩绿色的枝条垂在水面上,漾起圈圈涟漪。不时有学生停下脚步跟钱老打招呼,一口一个“钱教授”,语气里满是敬重——钱老退休前在这所大学教了三十年中医,桃李满天下,在校园里威望极高。萧尘跟在一旁,默默观察着周遭的环境:教学楼的墙面上刷着“振兴中医,中西结合”的红色标语,实验楼的窗户里隐约能看到穿着白大褂的学生在做实验,整个校园既透着浓厚的学术氛围,又带着80年代特有的蓬勃朝气。
走到附院门口,萧尘才真正感受到这家医院的规模——门诊楼的玻璃门上贴着“今日专家出诊表”,密密麻麻列了几十位医生的名字和科室;门口的公告栏里贴满了住院须知和健康科普海报,还有不少病人围着看;台阶上坐着几个拎着包袱的乡下人,手里紧紧攥着病历本,眼神里满是期待和焦虑。
“钱老,您可算来了!”一个穿着藏青中山装、戴着金边眼镜的中年男人快步迎上来,是附院的吴院长。他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白大褂的领口系得严严实实,一看就是个严谨细致的人。握着钱老的手寒暄两句后,他的目光落到萧尘身上,眼神里先是带着几分好奇,随即又多了几分审视——眼前的年轻人穿着一身半旧的白大褂,手里拎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布包,怎么看都不像钱老口中“医术高超”的医生。
“这位就是萧医生吧?”吴院长伸出手,语气客气却带着几分疏离,“早听钱老说您在中西医结合方面有独到见解,正好今天门诊有几个棘手的病人,各科专家会诊都没拿出方案,不如您给掌掌眼?也让我们科室的年轻人学学您的思路。”
这话听着是请萧尘帮忙,实则是场没明说的“面试”。萧尘心里门儿清,却也不怯场,伸手跟吴院长握了握,掌心的温度沉稳有力:“吴院长客气了,我就是个基层医生,谈不上什么独到见解,咱们一起探讨,能帮上忙就好。”
几人刚走到中医科专家诊室门口,就听见一个带着倨傲的年轻声音飘过来:“吴院长,这就是您说的‘民间神医’?恕我直言,咱们附院接诊的都是经过大医院筛查的疑难杂症,可不是随便什么江湖法子都能试的。要是治出问题,影响的可是附院几十年的招牌。”
说话的是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医生,穿着挺括的白大褂,胸前的铭牌上印着“赵文博 医学博士”几个字。他头发抹得油亮,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里满是轻蔑,手指还夹着本外文医学期刊,封面上的英文标题格外显眼——显然是把“海归博士”的身份刻在了脸上,打心底里看不起没经过正规医学教育的“民间医生”。
钱老脸色一沉,刚要开口反驳,萧尘却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上前一步,目光平静地看向赵文博:“赵医生觉得,衡量一个医生的本事,是看他的文凭厚度,还是看他能不能把病人的病治好?”
赵文博推了推眼镜,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声音也提高了几分,故意让诊室里的其他医生和病人都能听到:“当然是先看文凭!没有系统的医学教育,连基础的解剖学、病理学都搞不懂,怎么判断病因?就拿中医的‘望闻问切’来说,既没有客观指标,也没有统一标准,全凭个人经验,跟瞎猜有什么区别?所谓的‘民间疗法’,不过是碰运气罢了,连循证医学的边都沾不上,也配叫医术?”
他这话一出口,诊室里顿时安静下来。几个候诊的病人下意识地看向萧尘,眼神里也多了几分怀疑;旁边几个年轻医生虽然没说话,却也微微点头,显然认同赵文博的观点——在那个西医逐渐占据主流、中医面临传承困境的年代,不少接受过现代医学教育的医生,都对中医带着偏见。
萧尘没跟他争辩,只是淡淡一笑:“是不是瞎猜,咱们用事实说话就好。”
他的话音刚落,诊室里突然传来一阵慌乱的呼喊:“不好了!3床病人晕过去了!血压掉得厉害!”
一个护士慌慌张张地跑出来,白大褂的下摆都被风吹得歪了,脸上满是焦急。几人立刻冲进诊室,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躺在病床上,脸色白得像纸,嘴唇发紫,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口起伏。心电监护仪上的数字跳得人心慌,血压显示70/40mmHg,心率已经降到了50次/分,警报声“滴滴”地响着,格外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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