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歌乐山脚下一处不起眼的宅院,如今是军统临时设立的审讯点。铅灰色的天空压得很低,与院子里肃杀的气氛融为一体。
审讯室内,惨白的白炽灯像一只冰冷的独眼,死死盯着房间中央。马三瘫坐在特制的铁椅上,粗砺的牛皮绳将他的手腕反剪在椅背上,勒出了紫红的血痕。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几道新鲜的伤痕狰狞可怖,那是码头仓库抓捕时留下的记念。此刻,他像一只受惊的老鼠,头颅几乎垂到了胸口,眼神在布满污渍的水泥地上游移不定,试图用沉默编织最后一道脆弱的防线。空气中弥漫着铁锈、汗臭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令人窒息。
“吱呀——”一声刺耳的门轴转动声打破了死寂。凌啸岳走了进来,身后的卫兵顺手带上门,将外界的喧嚣隔绝。他身着一袭熨帖的黑色中山装,领口风纪扣系得一丝不苟,更显得身形挺拔如松。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眸子,仿佛能洞穿人心最深处的秘密,周身散发着一股久居上位、不怒自威的凛冽气场。他没有立刻落座,而是负手缓缓踱步到马三面前,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如同重锤般一下下敲在马三紧绷的神经上。他居高临下地审视着马三,如同打量一件毫无生命的物件。
“马三。”凌啸岳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像一柄裹着棉絮的重锤,精准地敲在马三的心上,“码头仓库的那批军火,七九步枪三百支,子弹五万发,是谁授意你走私的?你的上线,在军统的黑名单上排第几号?”
马三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却依旧梗着脖子,用一种混合着委屈与茫然的腔调嘴硬:“长官,您……您这是说的哪里话?小的就是个跑码头的苦力,那天……那天就是瞅着仓库那边好像有活计,想着去碰碰运气,谁知道……谁知道就遇上你们雷霆万钧的突袭了……这真是天大的冤枉啊!”他眼神闪烁,不敢与凌啸岳对视。
“哼。”凌啸岳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笑,那笑声里充满了不屑与嘲讽。突然,他猛地一拍桌子,“砰!”桌上的搪瓷缸子被震得跳起,里面的水溅出几滴,落在马三惊恐的手背上。“死到临头还敢狡辩!你当我们军统的人都是吃干饭的傻子吗?在仓库东头第三根柱子后面搜到的账本,用米汤写的密信,上面清清楚楚记着你的名字,还有你与日本人在南岸茶馆交易的照片,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抵赖?”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慑人的威严。
马三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拍吓得浑身一抖,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额头上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但他仍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结结巴巴地辩解:“那……那真的是误会,都是天大的误会啊长官!我就是……就是帮人跑跑腿,赚几个辛苦钱,真不知道……真不知道那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军火……”
凌啸岳静静地看着他,将他那副色厉内荏、贪生怕死的丑态尽收眼底,心中已有了计较。对付这种地痞流氓,光靠强硬的手段往往事半功倍,必须精准地打击他的心理软肋,击溃他的心理防线。
“误会?”凌啸岳眼神一凛,如同两道寒光直射马三眼底,“马三,我不妨清清楚楚地告诉你,走私军火,通敌叛国,这在如今国难当头、全民抗战的非常时期,乃是十恶不赦的死罪!按《战时紧急治罪条例》,当处以极刑,立即执行!你以为你现在这般装傻充愣,就能蒙混过关,就能从这审讯室活着走出去?”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让马三有时间消化这番话,随后语气更加严厉,如同冰锥刺骨:“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你的案子,连同初步证据,一小时前已经上报局本部。不出三天,你就会被宪兵押赴歌乐山刑场,执行枪决!到时候,一颗子弹打穿你的脑袋,你那在江北贫民窟里苦熬的老婆孩子,恐怕连给你收尸的人都找不到!你那六岁的小儿子,以后怕是要顶着‘汉奸崽子’的骂名,在别人的白眼和唾沫星子里长大!”
“枪毙”两个字如同催命的符咒,狠狠砸在马三的心上。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像秋风中的落叶,豆大的冷汗顺着额头和鬓角不断滑落,浸湿了肮脏的衣领。他猛地抬起头,原本浑浊躲闪的眼神中此刻充满了赤裸裸的恐惧和绝望的哀求,声音带着哭腔,嘶哑地喊道:“长官,饶命啊长官!求求您饶命!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是被冤枉的,我是被他们骗了啊……”
凌啸岳敏锐地捕捉到马三眼神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动摇,心中暗自点头,鱼儿快要上钩了。但他知道,此刻绝不能心慈手软,必须再加一把火,彻底烧毁他最后一点顽抗的意志。
“冤枉?”凌啸岳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你以为那些高高在上的日本人会管你的死活吗?在他们眼里,你不过是一条摇尾乞怜的狗,一件用完即弃的工具!现在你被抓了,他们巴不得你早点死,好杀人灭口,免得你把他们供出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