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啸岳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翻涌的惊涛骇浪。兵工署第三工厂,那是他们誓死也要保卫的机密!“渔夫”果然在此,他的目标,恐怕不仅仅是商业情报那么简单!手背上的刺痛感此刻才清晰地传来,但这痛楚远不及他内心的震动与愤怒。他必须冷静,必须找到机会,不仅要完成刺杀“渔夫”的任务,更要弄清楚他们针对兵工厂的具体阴谋。空气中的寒意似乎更浓了,一场无声的较量,已然在这华丽而危险的会议室中,悄然拉开了序幕。
凌啸岳只觉瞳孔骤然一缩,仿佛被无形的针尖刺痛。兵工署第三工厂——那可是重庆命脉般的弹药生产基地,每日数万发子弹、成百上千枚炮弹从那里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前线,维系着整个抗战的火力。所谓,在眼下这风声鹤唳的时局里,无异于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是敌人处心积虑的破坏行动!他端坐在紫檀木椅上,身形纹丝不动,唯有指尖看似随意地轻轻转动着手中的青瓷茶杯。杯底与光滑的桌面接触,发出几不可闻的轻响,如同春蚕啃噬桑叶,细微,却带着不容错辨的韵律。这是他与沈安娜约定的暗号,意在提醒她,接下来的每一个字,都可能关乎无数战士的生命,务必记录下所有关键信息。
眼角的余光如探照灯般精准地扫过沈安娜。她正垂首,笔尖在笔记本上飞快游走,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记录着什么无关紧要的会议纪要。然而,凌啸岳知道,那些看似随意勾勒的波浪线与圆点,实则是传递着生死情报的摩斯电码:兵工署/运输/破坏。每一个字符都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心中激起层层涟漪,愈发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我推荐恒通运输的刘老板。一个略显尖细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打破了短暂的沉寂。说话者是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鼻梁上架着的镜片不时反射出阴冷的光。他的声音干涩而刺耳,像是用砂纸在粗糙的木头上用力摩擦,让人听着极不舒服。他家车队经常出入郊区,熟悉地形。
被点名的刘老板,一个平日里在生意场上也算八面玲珑的人物,此刻却像是被抽走了骨头,脸色煞白如纸,几无血色。他端着茶杯的手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上好的龙井在杯中晃出细碎的波纹,险些泼洒出来。这......这恐怕不妥吧?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音,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最近治安不好,兵荒马乱的,万一......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刘某可担待不起啊......
刘老板是担心?一个冰冷的、带着浓重东洋口音的日语腔调在刘老板身后响起。众人循声望去,不知何时,那个穿着笔挺军装、面色冷峻的渡边已经如同鬼魅般站到了刘老板身后。他那双擦得锃亮的军靴跟在坚硬的地面上轻轻敲击了一下,发出一声脆响,在这寂静的会议室里,不啻于催命的丧钟。皇军的,渡边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一字一句地说道,可比戴老板的手枪可靠得多。他一边说着,一边慢悠悠地伸出手,替刘老板整理着有些歪斜的领带。那动作看似亲昵,实则充满了侮辱与威胁。他灰蓝色的瞳孔里翻涌着毫不掩饰的残忍笑意,仿佛在欣赏一只落入蛛网的猎物。
凌啸岳的目光锐利如鹰隼,他注意到刘老板领口内侧有一片深色的污渍,那是冷汗浸透衣料后留下的痕迹,在浅色的衬衫上显得格外刺眼。当渡边带着薄茧的手触碰到刘老板脖颈的瞬间,后者的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咽喉,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整个会议室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诡异沉默,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头顶那盏华丽的水晶吊灯,此刻散发着的光芒也显得格外冰冷,毫无温度地洒在每个人的脸上,映出各异的神色。
既然松井先生推荐,刘某......刘某自当效劳。刘老板终于在巨大的压力下屈服了,声音细若蚊蚋,几乎难以听清,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凌啸岳握在掌心的钢笔,笔杆已经被渗出的冷汗浸湿,变得有些滑腻。松井——这个姓氏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所有的迷雾,印证了他心中长久以来的猜测。那个戴着金丝眼镜、看似文质彬彬的男人,正是日本陆军参谋本部派来的高级特务,代号的松井石根。此人深谙心理战术,仅仅几句话,便如同一把软刀子,不动声色地迫使目标就范,这种杀人不见血的阴狠,远比直接用枪指着脑袋更令人不寒而栗。
现在谈谈。一直沉默不语的孙志远,此刻像是得到了某种信号,适时地打破了这令人压抑的沉默。他将一叠厚厚的文件推到松井面前,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谄媚:按照您的要求,已经联络好五个爆破小组,人员和器材都已就位,只等您一声令下......
惊蛰这两个字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凌啸岳的心上。这显然是他们破坏行动的核心计划代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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