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沈安娜突然合上了手中的笔记本,发出的一声轻响。她胸前挂着的记者证随着这个动作轻轻晃动了一下,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孙会长,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关于您刚才提到的产业振兴计划,我想单独采访松井先生,不知是否方便?
凌啸岳的心脏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喉咙里跳出来!这个请求太冒险了,简直是孤注一掷!松井这种级别的特务,警惕性极高,绝不会轻易接受一个陌生记者的单独采访,更何况是在如此敏感的会议期间。沈安娜此举,无异于自投罗网,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一旁的渡边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手已经下意识地摸向了腰间——那里,毫无疑问,藏着一把上了膛的南部十四式手枪,随时可能喷出致命的火舌。
松井却只是微微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反射出一抹冰冷的光,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沈小姐对哪方面感兴趣?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这反而让凌啸岳更加紧张。
听说松井先生对重庆的金融状况颇有研究。沈安娜从容起身,就在她起身的那一刹那,手袋里早已准备好的微型相机镜头,已经悄无声息地对准了会议桌中央摊开的文件。她必须抓住这个转瞬即逝的机会!最近读者很关心战时经济,我想听听专家见解。她说话时,语气自然,带着职业记者特有的敏锐与好奇。耳畔的珍珠耳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恰好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屏障,巧妙地挡住了松井投向她手袋的锐利视线。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看似偶然,实则是她深思熟虑后的精心安排。凌啸岳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命运的裁决。
凌啸岳的脚步移动得轻如狸猫,他的目光看似沉醉在墙上那幅《长江万里图》的磅礴水势中,实则眼角的余光早已将松井与沈安娜的位置纳入精准的计算。这是一场无声的角力,空气里弥漫着雪茄的醇厚烟气与人心叵测的微妙张力。当沈安娜微微俯身,手袋的金属搭扣发出轻响,他敏锐的听觉捕捉到那比蝴蝶振翅更细微的声——那是真相被定格的瞬间。三秒,他只有最多三秒的时间!
哎呀!抱歉抱歉!凌啸岳的惊呼恰到好处,右手带倒了案头的青瓷赏瓶。一声脆响,冰裂釉的碎片混着清水溅开,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洇出深色的痕迹,像一朵骤然绽放的墨梅。
众人的注意力如被磁石吸引,凌啸岳连声致歉的同时,右手已如灵蛇般掠过会议桌边缘。那份薄薄几页纸,却承载着无数人生死的惊蛰计划文件,被他用指腹巧妙地往沈安娜的方向推送了半寸。这个动作快得如同错觉,仿佛只是水流漫过桌面的自然趋势。
废物!渡边纯一的咒骂声低沉而冰冷,像淬了毒的冰棱。他虽恼怒,却不得不分出精力指挥卫兵清理残局,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里,厌恶与警惕交织。
就是现在!沈安娜借后退躲避水渍的动作,手袋自然垂落,微型相机再次完成了它的使命,那细不可闻的声响,只有凌啸岳这样绷紧了每一根神经的人才能捕捉。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她垂在裙摆下的右手小指,极快地做了个手势——三长两短,这是他们约定的信号,代表已获取关键文件。心头微松,却不敢有丝毫懈怠。
突然,松井石根拍了拍手,会议室的灯光应声熄灭。惨白的应急灯光骤然亮起,将每个人的脸庞都映照得如同鬼魅。松井缓缓站起身,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反射着幽冷的光,声音像手术刀般精准而冰冷:看来凌先生对艺术品的鉴赏力,和你的生意头脑不太匹配。
凌啸岳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对方的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难道刚才那电光火石般的动作被发现了?他缓缓直起身,西装内袋里,那把小巧的勃朗宁枪口已抵住腰侧,带来一丝冰冷的慰藉与更深的紧张。阴影之中,渡边军靴踏在地板上的声响正从左侧逼近,皮革摩擦的声音越来越近,每一步都像踩在他的心尖上。
松井太君说笑了,凌啸岳突然笑出声,笑声在应急灯下显得有些突兀,却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从容,他轻轻拂去西装前襟上的几滴水珠,实不相瞒,这幅《长江万里图》是赝品。
此言一出,连松井都微微挑了挑眉。凌啸岳继续道:真迹藏在上海博物馆,去年我在法租界有幸见过一次,笔法气韵,绝非此画可比。孙会长花高价买假货,怕是被奸商骗了。他语气笃定,将一个见惯了珍品的丝绸商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就在此时,应急灯也突然熄灭,彻底的黑暗降临。凌啸岳在那一瞬间,清晰地听见沈安娜高跟鞋敲击地面,向门口移动的声音。只有三秒!三秒后,头顶的灯光重新亮起,松井仍好整以暇地坐在原位,只是手指在桌下不易察觉地轻轻敲击着,仿佛在计算着什么。渡边则站在距离凌啸岳三步远的地方,灰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怀疑与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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