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先生好眼力。商会会长孙志远打圆场的笑声有些干涩,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不过是朋友送的玩意儿,谈不上真假,让松井太君和凌先生见笑了。他飞快地看了眼腕上的劳力士金表,像是找到了救星,时间不早了,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各位的辛苦,皇军是不会忘记的。
凌啸岳随着散去的人流走向门口,每一步都走得沉稳,仿佛刚才的惊心动魄从未发生。经过沈安娜身边时,对方看似不经意地侧身让他先行,同时将一个薄薄的笔记本塞进了他的手心里。那皮质封面还带着她掌心的体温,滚烫滚烫的,烫得他掌心发麻,一直热到心底。
走到厚重的雕花木门时,他听见松井石根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孙会长,查一下那个姓凌的丝绸商。上海沦陷后,所有绸缎庄老板的资料,我要连夜看。
门在身后缓缓关上,隔绝了室内的阴鸷目光。凌啸岳快步走向电梯,指尖无意识地在笔记本封面上摩挲着。他能感觉到沈安娜的字迹娟秀清丽,却在笔锋转折处暗藏着锋芒,一如其人。翻到最后一页,一幅简笔画映入眼帘:会议桌旁坐着十二个人影,其中三人被红笔清晰地圈出——孙志远、渡边、松井。在松井的头像旁,用极小的字标着:惊蛰/渔夫/松井石根。是他们内部对情报负责人的代号,看来沈安娜不仅拿到了文件,还确认了松井的双重身份!
电梯镜面映出他略显苍白的脸,凌啸岳深吸一口气,将笔记本小心翼翼地藏进内衬口袋。口袋里的钢笔硌着肋骨,那是刚才紧张时下意识攥紧留下的痕迹,提醒着他刚才在生死边缘走了多么惊险的一遭。当电梯门缓缓打开时,他迅速调整好表情,重新戴上那副精明圆滑的商人面具,步履沉稳地走向灯火通明的大厅,仿佛只是参加了一场再普通不过的商业会议。然而,紧握的双拳和悄然渗出手心的冷汗都在无声地昭示: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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