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曼丽敏锐地感受到了凌啸岳那道锐利如刀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她单薄的衣衫,直抵她内心最深处的秘密。她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像受惊的兔子般往毯子深处缩了缩,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但仅仅片刻之后,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缓缓地、挣扎着坐起身来。毯子从她肩上滑落,露出了里面那件素雅的旗袍,尽管有些褶皱,却依然难掩其姣好的身段。
“凌少校,”她终于开口,声音因为长时间的沉默而显得有些沙哑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语气却比之前坚定了许多,“关于……关于孙志远的下落,我或许……或许知道一些线索。”
话音未落,凌啸岳和沈安娜几乎同时浑身一震,两人迅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清晰地看到了一丝惊讶、一丝怀疑,以及一丝压抑不住的期盼。这个消息,如同在死水一潭中投入了一颗石子,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哦?”凌啸岳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丝审视的意味。他向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带着无形的压迫感,锐利的目光如同两道利剑,紧紧锁定在苏曼丽苍白而略显憔悴的脸上,不放过她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你说说看。”他的心跳,在那一瞬间,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希望的火苗,在绝境中悄然燃起,但理智又在不断提醒他,越是诱人的果实,可能越是包裹着致命的毒药。
审讯室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质,苏曼丽放在膝头的双手悄然攥紧,指节泛白。她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带着陈年雪茄与劣质香水混合的味道沉入肺腑,仿佛要将记忆从混沌的深海中打捞上来。眼神在斑驳的墙壁上游移不定,瞳孔深处翻涌着恐惧与挣扎,像是在暴风雨中寻找灯塔的孤舟,梳理着被酒精和恐惧搅成一团乱麻的思绪。
“那是大概一个月前的事情了,”她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得如同被砂纸打磨过,每个字都裹挟着难以言说的沉重,“那天晚上,百乐门的水晶灯晃得人睁不开眼。孙志远做东,宴请的都是些穿着和服、眼神阴鸷的日本人,为首的就是渡边一郎。”她顿了顿,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似乎在吞咽着那晚的屈辱,“酒过三巡,清酒混着威士忌,大家的脸都红得像庙里的关公。孙志远那天……那天心情好得反常,平时他对日本人都陪着三分小心,那晚却像是忘了自己姓什么,酒杯一端起来就没放下过,话也比平日里多了不止十倍。”
她再次停顿,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眸底一闪而过的鄙夷。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旗袍上精致的盘扣,仿佛在斟酌哪些字句可以说,哪些必须永远烂在肚子里。
“席间,有个喝得满脸通红的日本商人,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孙志远,说万一重庆守不住了,皇军打进来,他这位‘曲线救国’的‘功臣’打算去哪里避难。”苏曼丽模仿着当时那人的语气,语调里带着一丝刻意的谄媚,随即又恢复了冰冷的叙述,“孙志远当时拍着胸脯,酒气喷了对面人一脸,大言不惭地说,他早就给自己铺好了后路。说在歌乐山深处,有个他秘密修建的‘紧急避难所’,里面储存的食物和水,就算外面天翻地覆、血流成河,他也能在里面安然无恙地待上三个月,等着看谁笑到最后。”
“歌乐山?”凌啸岳一直沉默着的身体微微前倾,锐利的目光如同出鞘的利剑,瞬间锁定了苏曼丽,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他有没有说具体位置?比如哪个方向?靠近什么地标?”
苏曼丽缓缓摇了摇头,几缕碎发滑落颊边,更添了几分憔悴:“当时谁都以为他是酒后胡言,吹牛皮不上税罢了。日本人哈哈笑着举杯,说孙桑真是深谋远虑。他自己也只是含糊地提了一句‘歌乐山深处’,具体位置……我真的不知道。”
凌啸岳的眉头如同被无形的手拧住,微微皱了起来,鼻翼两侧的肌肉不易察觉地收缩了一下,显然对这个过于模糊的线索不太满意。歌乐山绵延百里,植被繁茂,在这样一座大山里寻找一个“深处”的避难所,无异于大海捞针。
一直温婉静立在一旁的沈安娜却向前一步,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清脆而沉稳的声响。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和笑意,语气温柔却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苏小姐,您别紧张。再仔细想想,孙志远当时还有没有说过什么特别的话?哪怕是一句看似无关紧要的玩笑?或者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比如提到某个地名时的神情变化,或者用手指比划了什么?”
苏曼丽闭上眼睛,双手痛苦地按着两侧的太阳穴,指腹用力得几乎要嵌进皮肉里,仿佛这样就能榨取出更多被遗忘的细节。审讯室里只剩下她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每一声都像是敲在人心上。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睁开眼睛,眸中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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