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混着山雾在歌乐山密林中织成一张冰冷的网,每一根雨线都像淬了冰的针,刺透单薄的衣衫,直侵骨髓。凌啸岳半蹲在沈安娜身边,粗粝的手指撕开自己土黄色军装的下摆,动作尽量轻柔地为她包扎流血的小腿。伤口狰狞,子弹擦过的地方皮肉外翻,隐约可见白骨。女人紧咬着嘴唇,下唇已渗出血丝,冷汗浸透了鬓角的碎发,黏在苍白的脸颊上,却硬是没哼出一声。她能感觉到他指尖的微颤,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压抑的怒火与怜惜。
还能走吗?他的声音低沉如林间闷雷,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指尖触碰到她冰凉肌肤时微微一顿,像是被那刺骨的寒意惊到,又像是刻意放缓了动作。
沈安娜抬眼,清冷的目光扫过他沾着泥浆的侧脸,那棱角分明的轮廓在雾气中显得有些模糊,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苍白却倔强的笑:死不了。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带着记者特有的韧劲。这点伤,比起她见过的那些战场惨状,算得了什么。
苏曼丽突然按住耳后小巧的通讯器,那是她用名贵珠宝换来的微型设备。旗袍开叉处露出的小腿肌肉紧绷,平日里摇曳生姿的步伐此刻透着猎豹般的警惕。西北方向三百米,有金属反光。这位百乐门歌女此刻褪去了所有妩媚,眼波流转间再无半分风情,只剩间谍特有的敏锐与冷静,仿佛刚才那个在灯红酒绿中周旋的女子只是她的保护色。
凌啸岳做了个噤声手势,锐利的眼神扫过队员们。众人立刻呈战术队形散开,动作迅捷而默契,仿佛一群训练有素的狼。密林深处,那间被藤蔓半掩的猎人小屋终于显露真容——倾斜的木屋顶覆盖着腐败的苔藓,散发着潮湿的霉味,烟囱里没有半点炊烟,门楣上挂着的风干野兔尸体早已成了乌鸦巢穴,几只黑鸦被惊动,呱呱叫着飞向铅灰色的天空。
不对劲。沈安娜突然开口,即使在紧张的氛围中,她记者特有的敏锐也让她发现了破绽,烟囱内侧是新熏黑的,还有温度,门口泥地里有军用皮靴的鞋钉印记,很新,不是猎人会穿的。她扶着身边的树干,忍着腿上传来的阵阵剧痛,仔细观察着小屋的每一个细节。
话音未落,三发子弹突然从木屋窗户射出,带着尖锐的破空声,擦着凌啸岳的耳畔钉进身后树干,木屑飞溅。队员老赵闷哼一声倒下,鲜血从他胸口汩汩涌出,染红了身下的落叶。凌啸岳眼中闪过一丝痛惜,但瞬间被更浓烈的怒火取代。
火力压制!凌啸岳翻身躲到松树后,动作干净利落,勃朗宁手枪连开四枪。子弹精准地击碎木屋所有窗户,玻璃碎片混着木屑飞溅。他瞥见沈安娜拖着伤腿,艰难却沉稳地爬到右侧矮坡,狙击步枪的瞄准镜在雾中闪着寒光,她的侧脸紧绷,眼神专注而冷静,仿佛与手中的枪融为一体。
沉闷的枪响过后,屋顶的暗哨应声坠落,身体重重砸在木屋的铁皮屋顶上,发出一声闷响。
跟我来!凌啸岳如猎豹般窜出掩体,速度快得惊人,军靴踏碎腐叶的声音被密集的枪声吞没。两名队员默契地炸开木屋门锁,厚重的木门轰然倒下,硝烟中立刻传来特务惊恐的喊叫和杂乱的脚步声。凌啸岳侧滚避开扫射,动作行云流水,反手将匕首送进最后一个特务的咽喉,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地下室入口隐藏在壁炉内侧,伪装得天衣无缝。当凌啸岳踹开伪装的石门时,正看见孙志远肥硕的身躯像只受惊的肥猪,笨拙地钻进壁炉后的密道。那密道狭窄,与他的身材极不相称,显得格外滑稽。
哪里跑!凌啸岳纵身扑上,如饿虎扑食,右手精准锁住对方咽喉。这位重庆商会会长平日里养尊处优,此刻却发出困兽般的嘶吼,肥硕的身体剧烈挣扎。他突然从袖中滑出淬毒的短刃,闪着幽蓝的光芒,狠厉地刺向凌啸岳腰侧,动作阴险而迅速。
金属碰撞声刺耳欲聋——千钧一发之际,沈安娜掷来的钢笔恰好撞飞毒刃。那支陪伴她多年的派克钢笔,此刻成了救命的武器。凌啸岳心中一凛,他知道沈安娜一直关注着他,这份信任与默契让他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借力将孙志远狠狠掼在石墙上,的一声巨响,对方痛呼出声。军统少校的皮鞋死死踩住对方手腕,眼神冰冷如刀。
毒蛇是谁?凌啸岳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他知道是潜伏在组织内部的高级间谍,已经给他们造成了巨大的损失。
孙志远咳出两口血沫,儒雅的面具彻底碎裂,露出狰狞的面目:凌啸岳...你以为杀了我就能改变什么?他突然诡异地笑起来,笑声尖锐而刺耳,肥硕的手指在墙角摸索,咱们同归于尽吧!
地窖突然剧烈震颤,墙角的炸药引线正滋滋燃烧,冒着青烟,死亡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凌啸岳瞳孔骤缩,脑中飞速运转,猛地扯下孙志远胸前的玉佩——那里面藏着微型胶卷,是他们此行最重要的目标。几乎同时,他将对方整个身体压向炸药,自己则向密道滚去,动作一气呵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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