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啸岳缓缓转过身,下颌线条紧绷如刀削,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抬起手,沉重地指向漆黑如墨的江面。江风裹挟着水汽扑面而来,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跳下去了。”他的声音低沉得如同从冰窖中发出,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而那份情报……不见了。”最后几个字,几乎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脸色凝重如万年寒铁,眼中翻涌着失望、愤怒与深深的自责。那不仅仅是一份情报,那是无数同志的心血,是扭转战局的关键!
沈安娜的脸色“唰”地一下褪尽了血色,比江面上的薄雾还要苍白。她踉跄一步,蹲下身,手指颤抖地抚过李默遗落在甲板上的公文包。皮质的包身尚有余温,仿佛还残留着主人最后的气息。她仔细地检查着每一个角落,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蹦出来。突然,她的指尖触到包内侧一处极不显眼的凸起,目光瞬间凝固,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屏住呼吸,用随身携带的发夹小心翼翼地划开那道伪装得天衣无缝的暗袋,一卷细如手指的羊皮纸“嗒”地一声掉落在冰冷的甲板上。
“找到了!”沈安娜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惊喜和一丝后怕的颤抖,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过去,将那卷羊皮纸紧紧攥在手心,仿佛那是世间最珍贵的宝藏。
凌啸岳一个箭步上前,从她手中接过羊皮纸。他的手指也有些不稳,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缓缓展开,借着货轮上昏暗的灯光,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映入眼帘——那些熟悉的名字,那些隐秘的代号,如同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正是他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夺回的军统潜伏人员名单!巨大的狂喜如潮水般瞬间冲垮了他紧绷的神经,他长舒一口气,那口气仿佛憋了一个世纪之久,胸口的巨石轰然落地,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瞬间抽空,双腿微微一软,几乎站立不住。
然而,就在这短暂的喘息之间,急促而沉重的皮靴声从楼梯口传来,伴随着金属碰撞的刺耳声响。渡边一郎阴冷的笑声如同毒蛇吐信,穿透了嘈杂的风声:“凌少校,沈小姐,别来无恙啊。”
众人猛地回头,只见渡边一郎带着数十名荷枪实弹的日本宪兵,如狼似虎般围了上来,黑洞洞的枪口如同死神的眼睛,齐刷刷地对准了他们,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和死亡的气息。渡边一郎嘴角勾起一抹胜券在握的狞笑,眼神中充满了猫捉老鼠般的戏谑:“把情报交出来,或许,我可以让你们死得痛快点,少受些皮肉之苦。”
凌啸岳迅速将羊皮纸紧紧攥在手心,纸张的边缘几乎要嵌进肉里。他缓缓挺直脊梁,如同一尊即将迎敌的战神。他先是深深地看了一眼沈安娜,她的眼中虽有惊惧,却更多的是一种视死如归的坚定;他又转向秦海龙,这位平日里略显粗犷的警察队长,此刻脸上也写满了决绝。无需言语,一个眼神的交汇,三人心中便已达成共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想要情报?”凌啸岳发出一声低沉的冷笑,那笑声中充满了不屑与嘲讽。就在渡边一郎脸色微变的瞬间,他突然闪电般将手中的羊皮纸塞进嘴里,牙关紧咬,用力地咀嚼起来!他的腮帮子剧烈地鼓动着,眼神却死死地盯着渡边一郎,充满了挑衅与无畏。
“八嘎!开枪!快开枪!”渡边一郎脸色骤然大变,狰狞地咆哮起来,眼中迸发出疯狂的杀意。他没想到凌啸岳竟然如此狠绝!
“砰砰砰!”刺耳的枪声骤然响起,撕破了夜空。然而,这枪声并非来自宪兵的枪口,而是来自码头的方向!一阵更加密集、更加猛烈的枪响如同爆豆般传来,秦海龙带来的警察与凌啸岳早已部署在暗处的队员们,如同神兵天降,向着日本宪兵发起了突袭。日军宪兵猝不及防,顿时陷入一片混乱,枪声、惨叫声、怒骂声交织在一起。
“撤!”凌啸岳抓住这千钧一发的机会,一把拉起身旁的沈安娜,低喝一声,朝着货轮另一侧早已观察好的逃生路线狂奔。秦海龙则大吼一声,带着几名精锐的警察队员,依托甲板上的集装箱和缆桩,与日军展开了激烈的交火,为他们争取宝贵的撤退时间。子弹在他们耳边呼啸而过,溅起的火星在夜色中格外刺眼。
三人冒着枪林弹雨,冲到船舷边。早已准备好的绳索从高处抛下,凌啸岳率先抓住绳索,对沈安娜喊道:“快!下去!”沈安娜咬紧牙关,敏捷地抓住绳索向下滑去。凌啸岳紧随其后,就在他即将落地的瞬间,一颗子弹擦着他的肋下滑过,带起一阵灼热的刺痛。
他们迅速跳入一艘早已等候在岸边芦苇丛中的快艇。秦海龙最后一个跳上船,几乎在他落地的同时,驾驶员猛地启动了马达。“轰——”马达发出一声怒吼,快艇如离弦之箭般冲破水面,激起两道白色的浪花,朝着江心疾驰而去。
凌啸岳回头望去,只见那艘巨大的“樱花丸”号货轮上灯火通明,如同一个巨大的、燃烧的蜂巢。枪声、喊杀声、爆炸声此起彼伏,橘红色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夜空,也映红了粼粼的江面,将他们逃亡的背影拉得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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