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交。”苏曼丽如蒙大赦,眼中闪过一丝希冀的光芒。她迅速从旗袍精致的领口处,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枚小巧玲珑、外壳镶嵌着细碎水钻的口红。那口红看起来价值不菲,显然不是寻常之物。她旋开盖子,露出里面鲜红的膏体,却不是用来涂抹嘴唇,而是以一种奇异的角度,在茶几上一张干净的纸巾上飞快地写下一个地址。她的动作熟练而隐蔽,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
“明天晚上八点,”苏曼丽的声音压得极低,眼神警惕地扫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山猫会在这里,和重庆电力公司的一个姓王的工程师接头,他们要商量破坏电厂的事。”她写完地址,将纸巾小心地折成方块,递给凌啸岳,“至于你最关心的那封电报……”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密码本确实在渡边一郎手里带走了,但山猫身上有一份临时密钥,没有密钥,就算拿到密码本也无法完全破译。”
凌啸岳接过纸巾,指尖传来纸张的单薄和苏曼丽残留的体温。他迅速将其仔细收好,确认无误后,起身告辞。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不宜久留。
就在他走到门口,手已经握住冰冷的黄铜门把时,苏曼丽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奇异的沙哑:“凌少校,小心沈安娜。”
凌啸岳的脚步猛地一顿,如同被施了定身法。沈安娜?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在他心中激起千层浪。沈安娜是军统内部的资深情报员,一直以来表现得忠诚可靠,苏曼丽为何会突然提醒他小心她?是离间计,还是确有其事?无数念头在他脑海中飞速闪过。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追问。在这个波谲云诡的情报战场,任何一丝犹豫和好奇都可能致命。他只是停顿了半秒,便毅然拉开房门,径直走入了门外的黑暗之中,将百乐门的喧嚣与暧昧远远抛在身后。夜风吹起他的风衣下摆,如同一只展翅的黑色蝙蝠,消失在重庆沉沉的夜色里。他知道,今晚的收获远超预期,但也意味着,前路将更加凶险。孤狼的直觉告诉他,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四、暗流涌动
凌啸岳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将自己重新裹进老城区逼仄巷道的阴影里。潮湿的空气混杂着煤烟与川菜馆飘来的麻辣气息,却驱不散他心头的滞闷。反手闩上门,他借着昏黄的煤油灯光,将那张写着地址的纸巾凑近烛火。橘红色的火苗贪婪地舔舐着纸面,将电力公司仓库,午夜几个字扭曲、吞噬,最终化为一撮蜷曲的灰烬。他将灰烬捻起,撒进窗台上那盆早已枯萎的兰草——就像处理掉无数个秘密一样,不留痕迹。
火光熄灭的刹那,苏曼丽那双涂着蔻丹的手指仿佛又在眼前晃动,最后的警告带着香风钻入耳朵:有些人,比日本人更危险。他的眉头不由自主地拧成一个川字,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沈安娜...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心底漾开圈圈涟漪。她总是那样恰到好处地出现,《中央日报》记者的身份是她最好的保护色,知性、冷静,带着职业性的敏锐。可那双透过金丝眼镜的眼睛,深邃得像藏着一片海,让人看不透底。中共地下党员?这个情报在他脑海中盘旋已久,却始终无法与那个偶尔会露出一丝狡黠笑容的女子完全重合。她的立场,如同雾都重庆的天气,变幻莫测。
凌啸岳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此刻,他却不得不依赖这枚不确定因素。那套日军最新的密码系统,如同坚固的堡垒,仅凭他一人之力,难以攻克。沈安娜在密码学上的天赋,是他目前唯一的突破口。
正当他沉思之际,叩叩叩——,清晰的敲门声打破了室内的沉寂。三长两短,不疾不徐,是他们事先约定好的暗号,如同暗夜里的接头密码。
凌啸岳眼底闪过一丝警惕,身体瞬间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他没有立刻开门,而是屏息凝神,侧耳倾听门外的动静——只有轻微的呼吸声,平稳,均匀,带着一种异于常人的镇定。他缓缓移到门边,猛地拉开门帘。
门外站着的正是沈安娜。她依旧是一身素雅的白色连衣裙,裙摆随着晚风微微摆动,衬得她身形愈发纤细。鼻梁上架着那副标志性的金丝眼镜,更添了几分书卷气,活脱脱一个沉浸在文字世界里的知性记者。然而,凌啸岳的目光却锐利地捕捉到她臂弯里那个鼓鼓囊囊的公文包,边角处隐约露出的不是熟悉的稿纸,而是硬挺的文件夹边缘。那里面,显然装着比采访稿重要得多的东西。
我有发现。沈安娜没有多余的寒暄,侧身走进房间,目光迅速扫视了一圈这个简陋却整洁的住所,最后落在唯一一张还算像样的木桌上。她将公文包放在桌上,拉链发出轻微的声,几份文件被她迅速摊开,动作干练利落,与平日的温婉判若两人。
这是近期重庆发生的几起意外事故的资料。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凝重,你看这里。她纤细的手指点在文件上的名字和职业栏,死者,全都是通讯、电力和交通系统的核心技术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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