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啸岳的心像是被那滚烫的血烫了一下,又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紧。他看了一眼怀中染血的密码本,又看了一眼靠墙喘息、脸色越来越差的沈安娜,没有丝毫犹豫。通风管道狭窄而黑暗,仅容一人匍匐通过。他先将沈安娜小心地托送进去,自己才紧随其后钻入。管道内弥漫着铁锈与灰尘的味道,空间逼仄得令人窒息。两人只能一前一后,艰难地匍匐前进,粗糙的铁皮刮擦着衣物,发出沙沙的声响。
沈安娜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微弱,带着痛苦的呻吟,温热的血珠不断从她的伤口渗出,一滴滴落在凌啸岳的手背上,滚烫而粘稠,仿佛在灼烧着他的皮肤,也灼烧着他的心。凌啸岳的心沉了下去,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生命正从这个看似柔弱却无比坚韧的女子身上一点点流逝。
他突然停了下来,沈安娜差点撞在他身上。“别动。”凌啸岳的声音低沉而冷静。他迅速扯下自己胸前的衬衫布条,借着从管道缝隙透入的微弱光线,以及自己口袋里摸出的、光线摇晃不定的手电,笨拙却异常轻柔地为她包扎伤口。布条触碰到伤口时,沈安娜疼得身体一颤,发出一声压抑的抽气声。“忍一下。”凌啸岳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手下的动作却更加小心。他能感觉到她身体的轻颤,那不仅仅是因为伤口的剧痛,或许,还有着身处绝境的恐惧与无助。
“你不该救我。”沈安娜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颤抖,分不清是因为伤口的疼痛,还是因为这生死未卜的境地,亦或是因为凌啸岳这突如其来的温柔,“密码本……比我的命重要得多。为了我,不值得……”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自嘲和深深的无力感,仿佛自己是个累赘。
凌啸岳没有回答,只是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打了一个结实的结。他知道此刻任何安慰都是苍白的。在他心中,密码本固然重要,但每一个为信仰而战的生命同样可贵。他透过通风管道的缝隙,目光如炬般向外扫视。后巷的阴影里,果然站着两个穿黑色风衣的特务,正警惕地来回踱步,他们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阴森可怖。
凌啸岳眼中寒光一闪,从靴子里悄无声息地抽出备用手枪,检查了一下弹匣,然后递给身后的沈安娜。“拿着,会用吗?”他的声音压得极低。
沈安娜接过枪,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微微一凛,她点了点头,眼神中重新燃起一丝决绝的光芒。她虽然是个情报员,并非战斗人员,但基本的枪械使用还是懂的。
凌啸岳不再多言,自己则握紧了那把从日军尸体上捡来的军刀,刀身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幽冷的杀意。他深吸一口气,用眼神示意沈安娜做好准备。
“砰!”他猛地用军刀撬开通风管出口的格栅,率先翻身跃出。几乎就在同时,其中一个特务正好闻声转过头来,脸上还带着惊愕与茫然。凌啸岳眼中杀气毕露,动作快如闪电,手中的军刀如同死神的镰刀,精准而狠辣地刺入对方的咽喉!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一丝犹豫。
“噗嗤!”利刃入肉的声音轻微而致命。
几乎在凌啸岳得手的瞬间,沈安娜也紧跟着跃出,她强忍着手臂的剧痛,双手紧握手枪,对准另一个刚反应过来、正欲拔枪的特务,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砰!”枪声在寂静的后巷中显得格外刺耳。
那特务应声倒地,鲜血瞬间染红了地面。
但这声枪响,也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炸弹,瞬间惊动了巷口的守卫。几乎是立刻,密集的子弹如同狂风暴雨般扫了过来,“哒哒哒……”枪声响成一片,子弹打在墙壁和地面上,溅起无数碎屑和尘土,在他们周围织成一张致命的火力网。
生死,就在一线之间。
四、暗夜追踪
老方派来的接应车辆,竟是一辆在重庆街头随处可见的破旧黄包车。车辕上的车夫戴着顶宽大的斗笠,帽檐压得极低,几乎遮住了整张脸。昏黄的路灯下,那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凌啸岳扶着沈安娜踉跄靠近,车夫立刻心领神会地掀起了油腻的车帘,一股淡淡的桐油和汗味混杂着扑面而来。
沈安娜几乎是被凌啸岳半抱半扶着才坐进车厢的,她原本就失血过多,刚才的惊险逃亡早已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甫一落座,头一歪便彻底昏死过去,苍白的脸颊上残留着痛苦的蹙痕。凌啸岳迅速跟进,用自己坚实的脊背抵住摇晃的车厢壁,将她轻轻揽入怀中,尽量让她躺得舒服些。他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确认暂时安全后,才对车夫用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沉道:去广益书局,后门。
车夫没有应声,只是脚下猛地一蹬,黄包车便如离弦之箭般窜了出去,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黄包车像一条灵活的泥鳅,在重庆迷宫般纵横交错、高低起伏的窄巷里飞速穿行。两侧斑驳的吊脚楼鳞次栉比,屋檐下挂着的红灯笼在风中摇曳,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更添了几分诡谲。凌啸岳的心始终悬着,他知道渡边一郎绝不会善罢甘休。果然,没过多久,身后不远处便传来了令人心悸的摩托车引擎轰鸣声,那声音由远及近,如同饿狼的咆哮,死死地咬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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