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血色情报
重庆深秋的雨,总带着一股子沁骨的寒意。那雨丝,在渡边一郎眼中,已不是寻常的自然之物,而是一根根淬了剧毒的钢针,正无声无息、却又带着致命意图地扎进特高课办公室糊着和纸的窗棂。每一次雨点击打,都像是扎在他紧绷的神经上,带来一阵细微而尖锐的刺痛。他将指尖那截早已燃尽的烟蒂,带着一种近乎发泄的力道,狠狠摁灭在武运长久的白瓷烟灰缸里。火星四溅,溅在缸底那道狰狞的裂痕上——那是上周特高课在城郊遭遇伏击时,流弹擦过留下的永久伤疤。这道裂痕,如同一个丑陋的嘲讽,至今仍在每个失眠的深夜,隐隐灼痛着他的自尊,提醒着他那场未能尽兴的追捕和凌啸岳带给他的奇耻大辱。
办公室里弥漫着烟草、潮湿空气和淡淡消毒水混合的怪异气味。榻榻米的边缘似乎都因这连绵的阴雨而泛起了不易察觉的霉斑。
少佐,码头线人传回的最新情报。一个低眉顺眼的勤务兵跪坐在榻榻米上,双手捧着用油纸层层包裹的密信,递到渡边面前。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对这位阴晴不定的上司一贯的敬畏。渡边甚至能看到勤务兵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微光——是冷的,还是怕的?他懒得去分辩。
潮湿的空气让密信上的墨迹微微洇开,晕出一圈圈蓝黑色的涟漪,在军火库防御图几个字周围,竟诡异地晕染成了一张无形的蛛网,仿佛预示着什么。渡边伸出手,指尖因为内心的激荡而有些微的颤抖。他小心翼翼地接过,一层一层剥开那带着海水咸味和鱼腥气的油纸,仿佛那不是密信,而是一件易碎的珍宝,或是一个即将揭晓的命运判决。
当目光触及纸上的内容时,渡边一郎的瞳孔骤然收缩,指甲几乎要深深掐进掌心,带来一阵清晰的痛感,但这痛感却让他更加清醒,也更加兴奋。三天前那个耻辱的夜晚,当凌啸岳带着他那该死的小组,如同最狡猾的鬼魅般,在他布下的天罗地网中撕开一道口子,消失在重庆迷宫般的雨巷尽头时,他渡边一郎,大日本帝国的忠诚武士,就曾对着天皇的画像,咬牙切齿地发誓,一定要让那个军统少校付出血的代价!他要亲手撕碎凌啸岳那张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笑意的脸,要让他为特高课的损失,为帝国军人的荣誉,流下足够的血来洗刷!
现在,机会终于来了!密信上,用一种近乎炫耀的详尽,标注着黑石坡军火库西南角的防御漏洞——那里是整个库区防御的软肋,巡逻队的盲区,甚至精确到了哨兵换岗的每一分钟间隙,以及探照灯旋转的死角。这简直是上天赐予他的复仇之刃!
秦海龙的刑侦队果然被调去加强外围警戒了。渡边用带着白手套的手指,轻轻拂过图纸上那个用红墨水圈出的防御空虚标记,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残忍的笑意。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凌啸岳和他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手下,正傻乎乎地钻进这个他即将布下的死亡陷阱。想到这里,他的喉结因极度的兴奋和压抑的期待而剧烈滚动了一下,发出一声细微的吞咽声。
窗外的雨势毫无征兆地渐大了,豆大的雨点密集地敲打在玻璃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在渡边听来,这声响不再是钢针的穿刺,而是无数只饥饿的野兽,正焦躁地在门外徘徊、叩门,等待着他这个猎人一声令下,便可以冲出去,将猎物撕咬得粉碎。他站起身,走到窗边,透过被雨水模糊的玻璃,望着外面被夜色和雨幕笼罩的重庆城。这座城市,像一头沉睡的巨兽,而他,渡边一郎,即将在这里,用凌啸岳的血,来祭旗!他眼中闪烁着狼一般的绿光,那是偏执的火焰在燃烧,是复仇的渴望在沸腾。这一次,凌啸岳,你插翅难飞!
二、狩猎游戏
少佐三思!佐藤副官急促的声音在密闭的作战室里撞出回响,军靴在打蜡地板上划出两道惨白的弧线,刺耳的摩擦声像钝刀割着每个人的神经。他惨白的脸上还凝着上周伏击战的刀疤,那道暗红色的伤痕从眉骨延伸到下颌,此刻正随着急促的呼吸微微抽搐,根据梅机关的内线回报,凌啸岳行事素来谨慎如狐,此次黑石坡防御松懈恐有诈......
八嘎!渡边猛地扬手,沉重的橡木矮桌带着满桌文件轰然翻倒。青瓷茶杯在空中划出绝望的抛物线,在土黄色墙壁上撞得粉碎,碧绿色的茶水混着卷曲的茶叶在军用地图上蔓延,恰好淹没了黑石坡三个字,仿佛要将那片土地彻底从帝国的版图上抹去。你是在质疑我的判断?他的声音淬着冰碴,军靴狠狠碾过地上的狼毫笔,还是想重蹈清水小队全军覆没的覆辙?
佐藤的额头地磕在地板上,冰冷的触感顺着额角蔓延到脊椎。他清楚这位少佐的偏执——自从半年前在上海公共租界,那个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国人像鬼魅般破坏了樱花计划,渡边就再没睡过一个整觉。勤务兵深夜总能看到少佐寝室的灯光,床头柜里那把刻着一期一会的武士刀,被磨得比镜子还亮,刀鞘上的樱花纹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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