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虽勤勉,终究力有未逮。臣恳请陛下体恤边民疾苦,暂减岁贡三成。
三成?太师赵睢冷笑出声,北凉王好大的口气!
可知这三成岁贡,够养活多少中原百姓?
徐凤年目光微转:太师可知,北凉三十万铁骑每年耗费几何?
可知边境一道烽火台需多少银两修筑?
可知一名北凉士卒的抚恤金是多少?
他每问一句,声音便沉一分:
若太师觉得北凉岁贡太重,不妨将北莽防务接过去。
我北凉即刻撤防,一兵一卒不留。
满殿哗然……
这话已是赤裸裸的威胁。
赵篆脸色一沉:北凉王这是何意?
臣别无他意。徐凤年起身,只是实话实说。
北凉苦寒,资源有限,既要守国门,又要纳重贡。
长此以往,臣恐有负圣恩。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一个邋里邋遢的老头拎着酒壶,摇摇晃晃地闯进大殿,身后跟着一群惊慌失措的侍卫。
哟,这么热闹?
喝酒也不叫老子?李淳罡旁若无人地走到徐凤年席前。
自顾自倒了杯酒,御酒就是不一样,比徐小子那儿的绿蚁酒强多了。
百官目瞪口呆。竟有人敢在御前如此无礼!
赵篆眼中寒光一闪:李剑神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李淳罡灌了口酒,咂咂嘴:指教不敢当。
就是听说有人要找我徒弟麻烦,过来看看谁这么大胆子。
他目光扫过全场,凡是被他视线触及的人,无不低头避让。
剑神之威,纵是十年不出江湖,依旧令人胆寒。
徐凤年苦笑:前辈,您怎么来宫里了?
“怎么?嫌老子碍事”?
李淳罡瞪眼,“要不是你爹求我,老子才懒得管这破事。”
赵篆脸色变幻,最终强压下怒气,挤出一丝笑容:
李剑神说笑了……
朕与北凉王只是商讨国事,何来麻烦之说。
李淳罡嗤笑一声,忽然转头看向殿外:
老徐你躲外面干嘛?进来喝酒啊!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徐骁大步走进殿来,一身常服,却自带慑人气势。
他先向赵篆行了一礼,然后毫不客气地坐在徐凤年身旁。
陛下恕罪,老臣不请自来。
徐骁嘴上请罪,脸上却毫无愧色,主要是担心犬子年轻气盛,冲撞了陛下。
赵篆手指紧握龙椅扶手,指节发白。
他怎么也没想到,本该重病缠身的徐骁和退隐江湖的李淳罡,会同时出现在太安城。
徐爱卿说笑了。赵篆勉强维持笑容,北凉王年少有为,朕欣赏还来不及。
徐骁哈哈大笑,自顾自斟酒:那就好,那就好。
来,陛下,老臣敬您一杯!
宴席气氛顿时变得诡异非常。
有徐骁和李淳罡坐镇,原本准备发难的大臣们都噤若寒蝉。
赵篆几次想将话题引向北凉军务,都被徐骁插科打诨地带过。
酒过三巡,徐骁忽然放下酒杯,叹道:陛下,老臣这些年身子骨大不如前了。
北凉苦寒,我这把老骨头怕是撑不了几年。
赵篆眼神微动:爱卿何出此言?
老臣想着,是不是该回京养老了。
徐骁看似随意地说道,就在太安城置办个宅子,每日喝喝茶,听听曲,岂不快活?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谁都知道徐骁这话背后的含义——他若留在太安城,表面上是养老,实则为质。
但与此同时,北凉三十万铁骑就完全交给了徐凤年,再无顾忌!
赵篆瞳孔收缩,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
他沉吟片刻,忽然笑道:爱卿说笑了。
北凉离不开爱卿坐镇,朕也舍不得爱卿远离。
徐骁与徐凤年交换了一个眼神,心照不宣。
这一局,他们又赢了。
宴席终了,徐凤年父子与李淳罡并肩走出皇宫。
夜空繁星点点,宫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爹,您真要留在太安城?徐凤年低声问。
徐骁撇嘴:逗那小子玩的。老子才不在这鬼地方待着。
李淳罡嗤笑:说得好像人家真会让你留下似的。
三人相视而笑。忽然,李淳罡脚步一顿,转头望向宫墙阴影处:哟,有老鼠。
话音未落,一道剑指已然点出。阴影中传来一声闷哼,随即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徐骁看都不看:看来有人坐不住了。
徐凤年目光微冷:跳梁小丑而已。
宫墙深处,一双眼睛正死死盯着他们的背影。
那人低声对身旁的黑衣人道:
通知主子,徐骁和李淳罡都在太安城。
计划有变。
黑衣人躬身领命,悄无声息地融入夜色。
而此刻的徐凤年,正抬头望天,轻声道:要变天了。
北凉王入京的第一夜,就在这暗流涌动中悄然过去。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仅仅是开始。
太安城的风云,才刚刚掀起一角。
(第二章完)
第三章 棋局内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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