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二字,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周怀音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震惊与慌乱:“林……林师娘,您……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我……”
见周怀音脸色微变,“你听我说完。”林蕴芝抬手示意她稍安勿躁,语气放缓了些,“我并非要你立刻应下。我仔细想过,此事绝不能强求,也不能让你受半分委屈。这样吧,我先说我的盘算:一则,先生年岁渐长,身边确实需要一个妥帖的人照料起居;二则,你跟着先生学了这许多年医术,若能名正言顺地留在济仁堂,将来也能有个更好的指望,总比一辈子屈居人下当学徒要强得多。至于你父亲……从家用里拨三块大洋给你,先拿去给你爹好好调养身子,等他的腿脚好利索了,若你不愿意再留在这里,或是想另寻个好人家,我都绝不拦着,你随时可以走。”周怀音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三块大洋!这笔钱对她而言,简直是一笔巨款。
林蕴芝她又放软了声气:我知道这话说出来唐突,可你细想想——若能替他开枝散叶,他身子说不定能缓过来;于你而言,往后也有个托靠。我林蕴芝不是那等强买强卖的,你若应下,我每月初一家用里拨出一块大洋给你,分文不少;另外,我还可以请城里最好的西医大夫调治,由药铺用最好的药,直到能下地走路。若哪日不想再维持这层关系,随时可以断了联系,另寻良配。”
周怀音喉头动了动。这几年,自己家过的什么日子,心里最清楚。此次又能在这里安顿,留在药铺当学徒,这真是莫大的恩德。师父师娘待她如亲生子女,连每月月钱都比旁人多给两成。去年冬天,隔壁米铺的王掌柜家的小儿子得了急症,郎中来看过,说要两块大洋的药费,王掌柜四处求爷爷告奶奶,才勉强凑齐。而林姐姐,却要每月给她一块!
“为……为什么……是我?”周怀音的声音带着颤抖。
“我看你心思纯净,为人伶俐,也知恩图报。”林蕴芝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红布包,轻轻打开,里面是一张已经起了毛边的旧婚书,“这是我和先生的婚书。当年拜堂成亲时,他拉着我的手,对我说:‘蕴芝,我傅鉴飞此生,绝不负你。’这些年,他确实是做到了。只是……”她的眼神黯淡了片刻,“只是人终究是需要陪伴的。我也近四十了。如今战乱四起,世事难料,我也……我也想给先生找个伴,能陪他说说话,解解闷。”
此刻听林蕴芝说得恳切,周怀音自然动容,前儿个替师父煎药时,她见他咳得直不起腰,心里早不是滋味,又想到自己那个常年还不能下床走路的的父亲,更是让的心思摇动。
“钱的事你别怕。林蕴芝把婚书收进袖中,从腕上褪下只银镯子,这是我陪嫁的头面,当了能换两块大洋。她又压低声音,至于外头的人,我只说你是远房表妹,来店里帮着管账的。先生那边......我让他只当你是妹妹。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又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雨声渐渐停了。周怀音缓缓抬起头,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她轻声问道:“那……那我要是……答应了,该怎么……称呼先生呢?”
林蕴芝闻言,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一半,她欣慰地笑了:“随你。若是当着外人的面,你还是叫我林师娘,叫他先生或者师父。若是只有你们两个人的时候……嗯,到时自然他会叫你如何称呼。”
周怀音终是轻轻点了点头:师娘说的是,我依你。
她伸出手,轻轻握住周怀音冰凉的手,语重心长地说:“怀音,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很突然,也很为难。但我向你保证,先生是绝对不会强迫你的。你若是不愿意,或者将来后悔了,随时可以离开,我林蕴芝在此立誓,绝不因此刁难你分毫。如果你愿意留下,我也会尽力维护你的名声,不让外人说三道四,说你是什么‘填房’、‘妾室’,对外只称是我的远房表妹,来店里帮忙照应生意的。”
林蕴芝伸出手,替她理了理发梢:你放心,先生绝不会强迫你。要是哪日你反悔了,我带着你去说理,绝不让你受半分委屈。她又正色道:只是这事得烂在肚子里,若漏出半句......
师娘放心。周怀重重点头,我嘴严得很。
这日,傅鉴飞又因应酬耽搁了,料想必要深夜方归。
林蕴芝早算准了周怀音月信将至的时辰,寻了个由头将人约至僻静处,直言今日正是良机。周怀音耳尖泛红,垂首绞着帕子,既紧张又羞赧。林蕴芝便拉着她到廊下,细细叮嘱各项细节——从如何应对傅鉴飞的起居问话,到床笫间的分寸把握,直说得周怀音双颊滚烫,指尖都攥得发白。末了又引她去后院转了一圈,指着与偏房相通的角门道:夜里若得空,可由此出入,不必惊动他人。
待傅鉴飞乘马车归来时,府前灯笼已被夜风吹得摇晃。泽生作为傅府管事,早候在门前,见主子下车,忙向往后院引去——那里是傅鉴飞住的院落,此时已过了亥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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