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底的暴雨如注,林砚趴在案头抄写减税策副本,狼毫笔尖在桑皮纸上洇出层层涟漪。窗外的紫藤花被暴雨打得东倒西歪,花汁顺着窗棂流淌,像极了黄员外账册里那滩凝固的血迹。他忽然想起二哥林墨的信:清河县的紫藤今年开得格外盛,母亲晒了三罐花干,等你回来尝。
青铜镇纸下的原稿被冷汗浸透,林砚蘸着朱砂在佃农缴三成后画了个重重的感叹号。檐角铜铃突然发出刺耳的颤音,他抬头时正看见房梁上的黑影撞断了响铃镖的银线——那是二哥用清河县特有的冰蚕丝制成的警报装置。
刘三,你来了。林砚头也不抬,指尖在算盘上拨出一串清脆的响。房梁上的黑影僵在原地,月光照亮他腰间的钱袋——绣着黄员外家的牡丹纹,金线在暴雨中泛着诡异的光。
刘三扑通跪下时,膝盖压碎了三块青砖。林砚注意到他鞋底沾着云溪县红土,与黄员外账册里的漕运单泥土完全吻合。计吏大人饶命!小的......小的只是想养家糊口......刘三的声音像漏了气的风箱,夹杂着浓重的云溪口音。
林砚抽出计吏令牌,令牌上的明如镜三字映着刘三扭曲的脸:养家糊口要靠偷?他忽然想起顾衍说的人在做,天在看,将令牌重重拍在案上,黄员外给你多少,本计吏双倍给你,只要你说实话。
刘三的喉结上下滚动,雨珠顺着鼻尖滑落:五百两银票,还有......还有李三的漕运名额。
林砚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想起布政使大人密信里的黑风口事宜,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二哥林墨刻在令牌背面的算无遗策李三?他忽然提高声音,黄员外和李三是什么关系?
刘三浑身发抖,钱袋里的银票发出窸窣的响:李三是黄员外的表弟,他们......他们在黑风口有个粮仓......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战马嘶鸣。顾衍带着二十名衙役破门而入,青石板上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的四品云雁补服。养家糊口顾衍将刘三踹翻在地,钱袋里的银票散落如雪,这一千两,够买多少条人命?
林砚捡起一张银票,发现云纹竟是单线交织。他忽然想起二哥林墨在《验钞十法》里的批注:户部银票云纹必为双线,单线者十有八九为伪。指尖在银票背面摩挲,果然摸到了凸凹的刻痕——是布政使大人的私印。
单线云纹,林砚将银票呈给顾衍,黄员外伪造银票,勾结李三私吞公粮。他忽然注意到银票边缘的火漆封印,颜色比正常的户部封印深了三成,这火漆里掺了黑风口的红土。
顾衍的手指在火漆上碾过,红土簌簌落下:去把黄员外带来,本府要当堂审问。
黄员外被押来时,林砚注意到他的官靴沾着黑风口的黏土。这种黏土遇水即化,此刻在青石板上拖出暗红的痕迹,像极了赵老栓家米缸里的血迹。大人饶命!黄员外的绸衫被暴雨浸透,露出腰间的和田玉佩,小的只是按布政使大人的吩咐......
林砚冷笑:布政使大人?巧得很,李三也提过这位大人。他忽然对顾衍道,大人,卑职请求彻查黑风口粮仓。
顾衍点头:本府准了。他忽然对林砚道,你连夜去省城,把减税策呈给布政使大人。
林砚应声时,黄员外突然扑过来抢减税策。顾衍抬脚踢翻他,策论散落一地。林砚弯腰捡时,发现某页夹缝里藏着张密信,竟是布政使大人的笔迹:速处决刘三。
好啊,顾衍将密信拍在黄员外脸上,本府倒要看看,布政使大人的手能伸多长!
刘三的瞳孔骤然收缩,喉间发出咯咯怪响。林砚惊觉不对,伸手去捂他的嘴,却见黑血从其七窍涌出。顾衍将刘三踹开,布政使灭口!
林砚盯着刘三指甲缝里的孔雀蓝粉末,忽然想起二哥林墨的《毒物志》:七日醉,需以黑狗血解......话音未落,刘三的尸体突然抽搐,指甲在青砖上划出五道深痕。
顾衍掀开刘三的衣襟,露出心口的牡丹刺青——与黄员外钱袋上的图案完全一致。他们是牡丹会的人。顾衍的声音冷得像冰,十年前我在户部就查过这个走私团伙。
林砚的手攥紧了算盘。他忽然注意到刘三的鞋底有个暗格,取出里面的羊皮地图——黑风口河道被朱砂标着鸦片卸货点,旁边还有布政使的私印。
大人,林砚将地图呈上,黑风口不止走私粮食。
顾衍的目光扫过地图,忽然指向某处:这里有条暗河,直通布政使的别院。他忽然对衙役道,去把黄员外的管家带来,本府要查他的账册。
黄员外的管家被押来时,怀里掉出本《清河县粮秣管理三法》——正是林砚送给二哥林墨的那本。翻开扉页,林墨的批注赫然在目:税改如割痈,需快刀斩乱麻。
好啊,林砚将书摔在黄员外脸上,你连二哥的书都敢偷!
黄员外浑身发抖:计吏大人,小的......小的只是想知道你们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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