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驶入青川地界,窗外的景色便彻底换了一副模样。那些高耸入云的钢铁森林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连绵起伏的青翠山峦,山间缠绕着薄雾,像少女披着的轻纱。铁轨两侧,是大片大片的水田,水面倒映着天光云影,偶尔有白鹭掠过,带起一圈圈细微的涟漪。
江书瑶不知何时已经醒了。她没有立刻坐直,只是偏着头,安静地看着窗外。晨曦的微光透过车窗,柔和地洒在她身上,那件被夏凡盖在她身上的毯子,此刻也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温柔的光晕。
她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脖子发出一声轻微的抗议。
旁边的夏凡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一本漫画,嘴角时不时咧开一个傻乎乎的笑。
“我们到哪了?”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夏凡吓了一跳,手里的漫画书差点飞出去。他手忙脚乱地坐直身体,清了清嗓子,“快……快到了。”
江书瑶坐起身,把身上的毯子叠好,递还给他。
“谢谢。”
“不……不客气。”夏凡的脸有点热,不敢看她的眼睛,视线在车厢里乱飘。
天空渐渐泛起鱼肚白,早上七点多,火车终于在一阵悠长的汽笛声中,停靠在了一个小小的站台边。
夏凡提着他那个被塞得快要爆炸的行李箱,又背着一个大书包,吭哧吭哧地挤下车。江书瑶倒是悠然自得,她只有一个款式简约却质感极佳的背包,和一个小巧的行李箱,跟在他身后,步履轻盈。
虽然是大早上,但站台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南腔北调的吆喝声、孩子们的哭闹声、行李箱轮子滚过地面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江书瑶就那么安静地站在人群里,穿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却依然像一株亭亭玉立的白玉兰,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又奇异地融为一体,吸引了无数或好奇或惊艳的目光。
夏凡放下行李,回头看她,心里没来由地有些紧张。他怕她皱眉,怕她眼里流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嫌弃。
然而,江书瑶只是安静地站着,那双清亮的眸子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走出火车站,夏凡狠狠地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气,那股夹杂着泥土和青草芬芳的味道,让他感觉胸腔里积攒了许久的烦闷和疲惫,都随着一口浊气被吐了出去。
两人走进了镇子里。今天恰逢镇上赶集,窄窄的街道两旁早就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摊位。
卖自家种的蔬菜瓜果的,卖刚从河里捞上来的鱼虾的,卖针头线脑、锅碗瓢盆的,还有支起一口大锅、现场制作麦芽糖的……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和讨价还价声,让整条街道都充满了热气腾腾的烟火气。
夏凡一边在前面开路,一边偷偷观察着江书瑶的反应。他预想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江书瑶非但没有嫌弃这里的嘈杂和拥挤,反而像个发现了新大陆的探险家,走走停停。
她在一个卖草药的摊子前停下,看着那些被捆成一扎一扎、散发着奇异味道的干草,偏头问夏凡:“这是什么?”
“鱼腥草,我们这儿叫折耳根,凉拌了吃,清热解毒。”夏凡一看有机会展示自己的“博学”,立马来了精神。
“那这个呢?”她又指着一串黑乎乎的、像是某种植物果实的东西。
“皂角,以前没有洗衣粉的时候,大家就用这个洗衣服,纯天然,不伤手。”
“还有那个,那个红色的果子……”
“那是拐枣,长得丑,但是味道特别甜,还能酿酒。”
江书瑶是谁?市一中的神话,七中不败的传奇。在学校里,永远只有夏凡追在她屁股后面问“这道题怎么解”的份。他何曾想过,有朝一日,这位学神也会像个好奇宝宝一样,跟在他身后问东问西。
这个认知让夏凡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感觉自己的形象瞬间高大了起来,简直就是一本行走的《青川县百科全书》。
他清了清嗓子,双手叉腰,摆出一副“你问对人了”的架势,开始唾沫横飞地给她讲解各种土方子和山野奇闻。什么“鬼针草”泡水喝能降血压,什么“蛇莓”有毒不能吃,讲得是天花乱坠,玄奥无比,仿佛自己不是在介绍土特产,而是在传授上古炼丹术。
江书瑶安静地听着,偶尔点点头。就在夏凡吹得口干舌燥,准备为自己这番精彩绝伦的讲解做个总结陈词时,她忽然开口了。
“所以,这些植物大多都属于菊科、蔷薇科和蓼科,它们的药用价值主要来源于其中含有的黄酮类化合物、生物碱和挥发油。你说的‘清热解毒’,从中医角度是调理气血,从现代医学角度看,其实就是广谱抗菌和抑制炎症反应。”
她顿了顿,看着夏凡那张由得意转为呆滞的脸,补充道:“至于那个皂角,是因为它含有皂甙,一种天然的表面活性剂。很有意思。”
“……”
夏凡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戳破的气球,刚才还鼓胀的虚荣心,“咻”的一下就漏了个精光。他吹了半天的牛,在她眼里,不过是几个化学名词和生物学分类就能概括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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