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是地道的安徽人。早些年,他和师爷一同在浙江的一座古庙里清修了数年,浸润着江南道韵。如今,师父已回到安徽老家。这两年,他正筹划着接下一座属于自己的道场,选址、筹建,忙而不乱。而我即将经历的拜师传度大典,将在师爷那座沉淀着岁月香火的浙江古庙中举行。届时,还有另外两位师弟——来自黑龙江的虚铉和北京的虚乙,将与我一同叩拜祖师,承继法脉。行程便定下:先赴安徽师父家中处理紧要之事,再一同驱车前往浙江。
周二清晨,天光熹微。我踏上最早一班南下的高铁,钢铁长龙载着忐忑与期待,穿过华北平原,驶向江淮大地。师父因临时法务无法接站,我便独自打车前往他位于城郊的小区。抵达时,小区绿意葱茏,鸟鸣清脆。我在一处古雅的凉亭下驻足,拨通了师父的电话。
“师父,我到了,在小区东边的凉亭等您。”
“好,稍等片刻。”
约莫十几分钟后,身后传来一声清朗的呼唤:“虚中?”
我闻声回头。暮春的晨光里,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大步走来。他约莫一米八的个头,身形挺拔结实,头上挽着一个干净利落的道士发髻,面容却出奇地年轻,眉宇间透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静与洒脱。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穿着:上身一件色彩斑斓、充满热带风情的夏威夷印花短袖衬衫,下身一条飘逸的白色麻质灯笼长裤,脚上随意趿拉着一双人字拖。这身打扮,配上那张年轻却带着道韵的脸和头顶的发髻,形成一种奇妙的混搭——既像闲云野鹤的散仙,又带着几分不羁的江湖气,只差一条金链子,就能完美融入岭南市井的烟火气了。
这便是我的师父——清岚道长。第一面,便颠覆了我对“高道”的所有刻板想象。
“师父!”我连忙行礼。
“不必拘礼,走,回家。”师父笑容爽朗,转身带路。
穿过绿树掩映的小径,来到一栋三层别墅前。推门而入,一股混合着香、朱砂和纸张油墨的独特气息扑面而来。一层是开阔的法坛区和工作间,坛靖庄严,法器林立,靠墙却立着现代化的复印机、大型裁纸机和一台嗡嗡作响的3D打印机,传统玄秘与现代科技在此奇妙交融。师伯、大师兄虚明、大师姐虚慧都已在此。不一会儿,虚铉和虚乙两位师弟也风尘仆仆地赶到。简单寒暄,师父便带我们外出用餐,算是同门初聚。
回来后,大师姐虚慧招呼我们:“各位师弟,来帮帮忙吧。外面买的法物不合用,很多都得咱们自己动手。”只见工作台上堆满了各色纸张、颜料、丝线、木料。大师兄虚明正熟练地操作着裁纸机切割纸张,虚慧师姐则用纤细的笔蘸着金粉,在裁剪好的布帛上描绘着繁复的云篆。我们三个新人也赶紧上手,学着糊裱、穿线、组装。空气中弥漫着专注而宁静的气息。
“今天把神宅的事处理完,明天上午做祈福法科,下午收拾行李,”大师姐一边描画一边对我说,“后天一早咱们就开车去浙江。正好赶上祖师诞辰,到时候同门师兄弟们都会齐聚庙里,可热闹了。”
正说着,师父走了过来,目光落在我身上:“准备好了?想清楚怎么处理那只狐狸了吗?”
我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摇头:“师父……还是……有点拿不定主意。”
师父神色平静:“选择在你。或者……想不想亲眼去看看你的神宅,看清楚了再决定?”
“看神宅?!”我的心猛地一跳,既期待又有些莫名的惶恐,“可以吗?”
“有何不可?”师父转身取来一个看似普通的红布眼罩,“戴上它。里面有我手书的符文,全程不可睁眼,用天目的位置去观看。进去后,跟着你师伯,听她指引。我会一直与你神识相连,有任何不适或疑问,立刻告诉我。”他将眼罩递给我,“进去的起点,是我们法坛在灵境的投影——‘清虚伏魔院’。”
大师兄虚明帮我仔细戴好眼罩。世界瞬间陷入一片柔软的红光与彻底的黑暗。我依言闭紧双眼,坐在椅子上,努力平复呼吸。渐渐地,一种奇异的失重感传来,仿佛灵魂正轻盈地脱离躯壳,向上飘升。眼前并非纯粹的黑暗,而是涌动着层层叠叠、如墨汁翻滚的黑色云雾。随着我的“上升”,那片浓稠的黑暗云雾中心,竟缓缓裂开一个洞口!一道纯净、温暖、仿佛能涤荡一切污秽的光芒,自洞口倾泻而出,越来越亮,越来越近……
洞口在我“面前”无声地扩大,光芒瞬间吞噬了所有黑暗!强光刺得我即便闭着眼也感到一阵眩晕。就在光芒达到顶点,几乎要灼伤意识的刹那——光消失了。
一种脚踏实地的感觉传来。清新的、带着草木芬芳和泥土湿润气息的空气涌入鼻腔,耳边是婉转的鸟鸣和潺潺的流水声。我仿佛置身于一个宁静祥和的世外桃源。眼前景象清晰起来:青山如黛,碧水蜿蜒,奇花异草点缀其间。不远处,师伯正站在那里,对我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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