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落针可闻。只有窗外的雨声和炭火的噼啪。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仿佛那恢弘神圣、超越感官的一幕就在眼前重现。仙乐渺渺,神光普照…原来并非错觉,而是真实不虚的神恩降临!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与崇敬在胸腔里激荡。
清仪师伯呷了口茶,继续道:“其实整场法事,天尊神只、玄教历代祖师,早已在坛场降临。你们还记得散坛前,玄云师爷吹的那声口哨么?”
我立刻点头,后背莫名窜起一丝凉意:“记得!那哨音…又尖又长,像能钻透骨头!玄云师爷吹的时候,双手还结了个古怪的印诀,周围的温度…唰一下就冷了!”
“没错。” 清仪师伯颔首,眼神凝重,“那不是普通哨音。是玄云师爷在召请统领此次法事护坛兵马的大将军——长沙王吴芮!” 他吐出的名字带着历史的厚重与沙场的铁血,“那曾是项羽麾下的猛将,后来又助汉高祖定鼎天下的豪雄,真正的王霸之姿!虽为阴神,其威煞之气…我见惯了阴灵兵马,那一刻仍觉如坠冰窟,心神摇颤!千军万马的煞气凝于一身,那种睥睨天下的气度…难以言喻!”
师父听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顽皮的光芒。他忽然双手抬起,十指翻飞,瞬间结成一个繁复而凌厉的手印,指尖微光流转,双唇微噘,竟是要模仿那召兵哨音!
“别胡来!” 清仪师伯脸色一变,厉声喝止,“玄云师伯传你这法门是让你随意用的?召来容易,送神难!大晚上的想吓死谁?”
几位师兄也慌忙劝阻:“师父(师叔),使不得!使不得啊!”
师父嘿嘿一笑,放下手,眼中狡黠未褪:“怕什么?送神的法子我自然晓得…” 他话音一顿,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落地窗外被雨水冲刷得一片模糊的庭院,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更深了,“…再说了,这院子里,此刻不就站着一位‘朋友’么?”
“唰!”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清仪师伯身上。
清仪师伯无奈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视线投向窗外浓重的黑暗:“来时的盘山道上,荒草丛里站着个老头,直勾勾盯着我们的车。车子开过他身边,我从后视镜里看见…他跟了上来。现在,就站在院角那把太阳伞下面。” 她眉头微锁,“我问过他,不答话,也不走,不知为何执意跟来。”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后颈。我们齐刷刷地望向那片被落地窗框住的、被暴雨和夜色统治的庭院角落。巨大的遮阳伞在风雨中微微晃动,投下一片更深的、吞噬一切光线的阴影。那里,真的站着一个“东西”?无声无息,如影随形…客厅明亮的灯光似乎也变得有些晃眼,窗外无边的黑暗和雨声骤然放大,带着一种窥视的压迫感。
墙上的老式挂钟,“当”地敲响了午夜十二点的第一声,余音在骤然沉寂下来的客厅里回荡。众人心头那点因美食和秘闻带来的暖意瞬间消散,只余下窗外单调而庞大的雨声,以及庭院深处那无形的注视带来的冰冷粘腻感。
“咳,不早了,都回房歇着吧。明早还要进山。” 师父打破了沉默,语气恢复了平常。
我和五师伯分在一间二楼的客房。拜师帖上,传度师是师父清岚,保举师是师伯清仪,证盟师一栏,因为隔了辈分,肯定不能写玄风师爷,所以赫然写着五师伯的法名。无形中,这层关系又近了几分。这个拜师帖上和实际的法坛证保传三师又是不一样的概念。五师伯连日奔波,又似乎心事重重,脸色透着疲惫,简单洗漱后便躺下了,很快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我靠在床头,望着窗外被雨水冲刷得一片模糊的黑暗。短短数日的经历如同汹涌的潮水在脑中翻腾:震人心魄的科仪神迹、棒打金门的彻骨之痛、接过法印文凭时的无上荣光、还有此刻庭院阴影里那无声的追随者…这一切都像一场光怪陆离却又无比真实的梦。能成为清微玄教第十七代弟子,这份幸运沉甸甸地压在心头。腕表指针幽幽地指向凌晨一点半。我关掉台灯,闭上眼,试图将纷乱的思绪沉入睡眠的深潭。
就在意识即将沉入混沌的临界点,一声短促而惊悸的低吼猛地撕裂了房间的寂静!
“——谁?!”
我一个激灵坐起身,“啪”地按亮床头灯。昏黄的光线下,只见五师伯竟直挺挺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脸色在灯光下显得异常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胸口剧烈起伏,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空白的墙壁,瞳孔深处残留着未散的惊惧。
“五师伯?怎么了?” 我心头一紧,低声问道。
他仿佛没听见,兀自沉浸在某种余悸中,胸膛起伏了十几下,才长长地、带着颤抖吐出一口气,声音干涩沙哑:“师侄…刚才…是不是有公鸡打鸣?”
我愕然,侧耳细听。窗外只有永不停歇的暴雨敲打瓦片和树叶的哗哗声,沉闷而单调。“没有啊,五师伯。这深更半夜,又下着这么大的雨,哪来的鸡叫?我躺下没多久,很清醒,确定没有任何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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