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日头悬在灰蒙蒙的天际,像一块烧乏了的烙铁,把高楼林立的缝隙间映照起一片令人窒息的压抑。办公室里键盘敲击声此起彼伏,空调送出的暖风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浊气味,搅动着堆积如山的文件纸张。我埋首其间,颈椎隐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连灵魂都要被这案牍劳形抽干了,只剩下一具机械重复动作的躯壳。
就在这时,桌上那部沉默了一上午的手机猛地振动起来,嗡嗡的声音在寂静的格子间里格外突兀。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光哥。
心头没来由地一跳。光哥,我的发小,一起光屁股在东北小城泥地里滚大的交情。记忆瞬间被唤醒,带着锦州老槐树的绿荫和夏天河边带着鱼腥味的风。我们和另一个发小宋晓岩有个“铁三角”群,平日里插科打诨,分享点鸡毛蒜皮的乐子,偶尔也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可这半年,生活的潮水推着人各自奔忙,群里安静得像是沉了底的石头。他突然来电,绝非寻常。
指尖划过屏幕,听筒里立刻传来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带着点东北腔调的爽朗声音,像一阵穿堂而过的凉风,瞬间吹散了办公室里积郁的沉闷:“道长,福生无量啊!”
这声独特的问候,仿佛一把钥匙,咔哒一声就捅开了心底某个尘封的角落。我忍不住笑了出来,连日来的疲惫似乎都被冲淡了几分:“福生无量!光哥,你这大忙人,无事不登三宝殿,咋了?肯定有事儿!”
电话那头,光哥的笑声更大了,透着一种老友重逢的热乎劲儿:“嘿嘿,啥也瞒不过你这火眼金睛!是这么个事儿,”他语气微顿,带上了几分郑重,“我这有个老伙计,生意上的伙伴,处了好些年了,交情没的说。昨儿个一块儿喝酒,他拉着我大倒苦水,我这不就想到你了嘛!看看你这‘专业人士’能不能给支支招。”
“哦?说说看,啥情况?”我坐直了身体,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着。
“这老陈,”光哥的声音压低了点,似乎想营造点神秘感,“在沈阳郊区开了个厂子,挺大的。可邪门了,就这几个月的时间,厂子里头老是出幺蛾子,邪乎得很!设备隔三差五闹毛病,产品质量也莫名其妙出问题,前不久,工人还出了个不大不小的工伤事故,万幸人没大事,但也够闹心的。最瘆人的是,厂子里传开了,说晚上总听见些怪声,呜呜咽咽的,像哭又像笑,还飘来飘去的。守夜的老保安都给吓跑好几个了,死活不敢再值夜班,都嚷嚷着……有鬼!”光哥最后两个字吐得格外清晰,带着点东北人讲鬼故事特有的、既神秘又笃定的味道,“具体的咱也闹不清,就觉着这事儿透着蹊跷。咋样,道长,抽个空过来瞅瞅?咱们哥俩也好久没见了,正好聚聚,你跟老陈当面聊聊,看看怎么个章程?”
沈阳?我脑子里过了一遍地图。不远,开车也就七八个小时。心里那点被京城水泥森林挤压得快要熄灭的“江湖气”,被光哥这通电话给“噌”一下点燃了。除魔卫道是老本行,更何况是光哥开口。
“成,”我干脆利落地应下,“我安排一下。周五吧,周五我过去。咱们先好好喝顿酒叙叙旧,然后摸摸情况,要是问题不大,周六直接去厂子给他办了!”
挂了电话,立刻拨通了虚乙师弟的号码。电话刚接通,那边就传来虚乙懒洋洋的、似乎刚睡醒的声音:“喂?师兄,有何法旨?”
“收拾家伙,准备出差。”我言简意赅,“锦州老家,然后转道沈阳,光哥那边接了个活儿,厂子里闹腾得厉害。”
“锦州?沈阳?”虚乙的声音瞬间拔高了一个调,睡意全无,透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兴奋劲儿,“嘿!这刚从东北回来才几天啊,又要杀回去?挺好挺好!师兄我跟你说,上次那东北大拉皮、锅包肉、酸菜炖大骨头,啧啧,那味儿还在我嗓子眼儿里打转呢!没吃够,根本就没吃够!东北这地方,别的先不说,这吃食是真绝了!人间至味啊!”
他这馋虫被勾起来的雀跃劲儿,隔着电话线都能溢出来,让我哭笑不得,却也冲淡了几分旅途的劳顿感。想想即将吃到久违的家乡味,连带着对这次任务也多了几分期待。“行了行了,口水收一收。明天下午就能到我老家锦州,晚上带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烧烤——锦州烧烤,那才叫一绝,别的地儿没法比!”
“得令!”虚乙在那边响亮地应了一声,精神头十足,“我这就去准备!灵符、香烛、法剑、神像……一样不少!保证不耽误咱吃烧烤!”
周四中午,一辆沾满风尘的黑色SUV嘶吼着驶上了京哈高速,像一尾黑色的鱼,汇入了北上车流的长河。虚乙稳稳地握着方向盘,车载音响流淌着节奏轻快的民谣,窗外是华北平原一望无际的辽阔。巨大的风力发电机群矗立在地平线上,白色的叶片在腊月熏风中缓慢而恒定地转动,如同大地无声的呼吸。天空是那种北方特有的、洗练过后的蔚蓝,高远得令人心旷神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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