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回北京前,我又驱车去看望爷爷奶奶,之后就准备开车回京了,车轮碾过熟悉的石桥,后视镜里,爷爷奶奶相互搀扶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缩成了冬日平原上两个模糊的黑点,融化在贴满红春联的院门轮廓里。心头那块名为“故乡”的地方,像是被车轮带起的风沙抽走了一块,空落落的,又沉甸甸的。故土难离,大抵就是这种被温柔丝线缠绕着,却又不得不挣脱远行的钝痛。
高速公路在眼前延伸,单调的灰色护栏飞速倒退。车厢里,弥漫着老家带来的、难以复制的味道:母亲亲手炸的大枣丸子的清甜,父亲熏的腊肠浓郁的油脂香,奶奶塞进来的、带着泥土芬芳的新花生……后备箱更是被塞得如同一个移动的乡土博物馆。除了父母沉甸甸的爱,我还特意绕道县城,采购了大包小包的当地特产——给虚乙师弟的沟帮子熏鸡、锦州干豆腐,给他父母带的年份道光廿五和上好的茶叶以及两盒人参。最后,我又精心挑选了一份沉甸甸的礼品:两瓶包装典雅的五粮液,一份滋补的山珍礼盒,一份林下参,还有干果若干盒以及各种海鲜。这是给虚乙姑姑的。小院清幽,全赖姑姑姑父的照拂和信任,老人家坚持不收租金,这份情谊,只能用最朴素的感恩去回应。车窗外的风景飞速掠过,后备箱里装载的,是离愁,也是奔赴下一段温暖的念想。
几个小时的飞驰,熟悉的胡同口终于映入眼帘。车子刚在青砖小院外停稳,虚乙那清瘦的身影就像只嗅到鱼腥的猫,嗖地从门里窜了出来,眼睛亮晶晶的,也不知是盼着我,还是盼着我身后那堆“宝藏”。
“师兄!你可算回来了!”他一边嚷嚷着,一边已经手脚麻利地去开后备箱。
“瞧你这点出息,鼻子比狗还灵。”我笑着打趣,和他一起把大包小裹卸下车。沉甸甸的不仅是行李,更是家的余温。安顿好东西,第一件事便是净手,点燃三支线香,恭恭敬敬地插入法坛的黄铜香炉。青烟袅袅,心神也随之沉淀,仿佛将一路风尘和那份离乡的怅惘,都在这静默的仪式里涤荡了一遍。
假期还剩一天尾巴。我一边整理着带回来的土产,一边对虚乙说:“明天咱俩去看看姑姑姑父,我带了些老家年货,得去拜个晚年。”
虚乙正抱着一只烧鸡研究,闻言点头:“行,我这就给姑姑打电话。对了师兄,姑姑前几天还特意提过一嘴,她有个几十年的老同事,家里好像出了点挺邪乎的事儿,急得不行。姑姑的意思,看能不能请咱俩过去瞧瞧。要不……我让姑姑把那人约她家?明天咱去姑姑那儿,正好一起聊聊?”
“成。”我应允下来,“姑姑开了口,这事得上心。”
电话很快接通,虚乙那带着点撒娇意味的京片子跟姑姑聊得热络,三言两语便定了下来:明日中午,姑姑家见。
翌日近午,阳光给冬日的京城镀上一层浅金。车子驶入朝阳区一个闹中取静的小区,停稳。我和虚乙拎着大包小裹——老家的山核桃、上好的菌菇、两瓶五粮液、还有各种海鲜——走向单元门。
按下门铃,只响了两声,门就开了。姑父那张总是乐呵呵的圆脸出现在门口,一口地道的京腔带着暖意扑面而来:“哟嗬!俩小子!麻溜儿进来!外头齁冷的,杵门口当门神呐?”他一边招呼,一边不由分说地接过我们手里最重的袋子,嘴里还念叨着,“说好了啊,中午就在这儿造!你俩谁也别想跑,陪姑父喝两盅!”
话音未落,系着围裙的姑姑也从厨房探出身,脸上是藏不住的欢喜,嘴里却嗔怪着:“哎呀呀!买这么多东西干嘛!沉甸甸的!能来看看姑姑,比什么都强!下回再这么破费,门儿都没有啊!”她快步迎上来,作势要拍虚乙的胳膊。
我赶紧笑着解释:“姑姑,都是老家带回来的土产,不值什么钱,就图个新鲜。这酒是给姑父的,让他尝尝我们那儿的味道。”说着,把东西往玄关柜子上放。
姑父眼疾手快,一把拿起那两瓶五粮液,浓眉一挑,带着调侃:“嘿!大侄子,合着你老家是从东北搬四川去了?五粮液都成‘土特产’了?你这孩子!挣点钱容易吗?净瞎花钱!”话虽如此,他脸上的笑意却更浓了,小心翼翼地把酒放到显眼处,随即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两个厚厚的红包,不由分说就往我和虚乙手里塞,“拿着!压岁!图个吉利!”
“姑父!这可使不得!”我和虚乙慌忙推辞,手缩得像被烫着。
姑姑佯装板起脸,双手叉腰:“怎么着?嫌少?你俩要是不收,这些东西,”她指指地上那一堆,“原封不动给我拎回去!自个儿看着办!”
话说到这份上,我和虚乙对视一眼,只得苦笑着,带着点“被迫发财”的窘迫,接过了那沉甸甸的红包。姑姑姑父这才心满意足地笑起来,那笑容里满是长辈对晚辈纯粹的疼爱与接纳,瞬间驱散了我们最后一丝客气带来的局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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