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持续燃烧着,发出滋滋的轻响。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焦糊、腥臭和奇异草药香气的味道弥漫开来。废墟里的空气仿佛经历了一场彻底的清洗,虽然依旧荒凉,但那股挥之不去的阴冷黏腻感,却如同被烈日暴晒过的潮气,消散了大半。
当最后一缕幽蓝火焰熄灭,地上只剩下一小堆灰白色的、极其细腻的灰烬时,虚乙紧绷的身体猛地一晃,长长地吁出一口浊气,脸色苍白如纸,几乎站立不稳。我赶紧上前一步扶住他。
“成了…”他声音嘶哑,带着巨大的疲惫,但眼神却异常明亮,“这方圆数里,至少能清净个三年五年了。”
乔院长夫妇一直远远地、屏息凝神地看着整个过程。此刻,乔院长快步上前,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震撼,紧紧握住虚乙的手,又转向我:“太…太感谢了!辛苦了!辛苦了!虽然看不见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感觉完全不同了!就像…就像闷热的桑拿天突然下了一场透雨!”他望向围墙外那片沉寂的宿舍区,眼神充满了希望。
乔夫人则心疼地看着虚乙苍白的脸,连声道:“快歇歇!快歇歇!真是累坏小师傅了!”
最后,是林秀的心愿。在法坛的余烬旁,我们清理出一块干净的地面。虚乙恢复了些力气,亲自点燃了一小堆金箔纸钱和元宝。乔乔小心翼翼地将那份精心打印、装订,几乎与真品无异的毕业证书扫描件,以及一套用上好彩纸精心糊制的学士服,乔乔亲手参与制作,连垂布的流苏都一丝不苟,郑重地投入火中。
橘黄色的火焰温柔地舔舐着纸页和彩衣。火光跳跃中,那份承载着无尽遗憾的证书渐渐卷曲、焦黑、化为灰烬。那套象征着青春与梦想的学士服,在火焰中似乎真的舒展开来,衣袂飘飘,最后化作一缕轻烟,袅袅升腾,消散在清朗了许多的夜空里。
乔乔凝视着那飞散的轻烟,双手子午诀,默默祈祷。
法事彻底结束。紧绷了数日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乔院长夫妇热情地邀请我们去体验南京的夜市。车子驶离那片废墟,汇入城市的璀璨灯火。在夫子庙附近人头攒动的大排档,各种美食的香气扑面而来:鸭油酥烧饼、锅贴、赤豆元宵、桂花糖芋苗…喧闹的人声、食物的香气、秦淮河畔的桨声灯影,构成了一幅充满烟火气的繁华图景。经历了废墟中的肃杀与神秘,此刻的人间烟火,显得格外温暖动人。
周日清晨,天朗气清。二师姐开着她那辆城市SUV,载着我和虚乙,还有乔乔,驶离南京市区,前往扬州。高速两旁是典型的江南水乡风光,河网纵横,稻田青翠,白墙黛瓦的村落点缀其间,如同一幅流动的水墨画。
车内气氛轻松。虚乙瘫在后座补觉,鼾声轻微。二师姐专注地开着车。乔乔坐在副驾,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脸上带着一种如释重负后的宁静。车子驶过润扬大桥,浩渺的长江水在阳光下闪耀着万点金光。
“对了,”乔乔忽然转过头,声音轻快,打破了车内的宁静,“忘了跟你们说,昨天夜里,我又梦见林秀了。”
我们立刻都看向她。
“这次的梦,一点也不吓人,特别…温暖。”乔乔的嘴角弯起温柔的弧度,眼神明亮,“还是在宿舍楼,但阳光特别好,金灿灿的,从窗户照进来。林秀就站在那片阳光里,穿着我们给她烧过去的那套学士服!带着金色的垂布流苏,特别合身,特别精神!”
她比划着,语气充满了欣慰:“她一直在对我笑,笑得特别开心,特别轻松,跟以前梦里那种阴郁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了!她对我连连鞠躬,说:‘乔乔,谢谢你们!真的谢谢你们!毕业证和学士服我都收到了!崔府君大人亲自帮我签收的!’她还说,终于可以去‘那边’报到了,完成最后的手续,再不用当个没着没落的孤魂野鬼了…”乔乔的声音有些哽咽,但笑容依旧灿烂,“她说…她终于可以安心地去开始新的‘旅程’了。”
车厢里一片安静。阳光透过车窗,暖洋洋地洒在身上。听着乔乔的讲述,仿佛能真切地看到那个穿着学士服、沐浴在阳光里微笑的女孩。那份跨越生死的感激和释然,如同暖流,无声地浸润着每个人的心田。虚乙在睡梦中咂了咂嘴,嘟囔了一句谁也听不清的梦话,脸上似乎也带着一丝满足的笑意。
扬州的早餐,果然名不虚传。富春茶社里人声鼎沸。滚烫的魁龙珠茶香气四溢。烫干丝细如发丝,堆叠如小山,淋上麻油酱汁,鲜香爽口。蟹黄汤包皮薄如纸,汤汁丰盈,用吸管轻轻一戳,金黄的蟹油汤汁便涌入口中,鲜得眉毛都要掉下来。三丁包子馅料饱满,笋丁、肉丁、鸡丁的完美结合。虚乙吃得头也不抬,直呼“人间值得”。
白天畅游瘦西湖。虽无杭州西湖的浩渺,却胜在清秀婉约。五亭桥如莲花盛开于碧波之上,白塔倒影清晰如画。乘一艘小船,在蜿蜒的水道中穿行,两岸杨柳依依,亭台楼阁点缀其间,移步换景,美不胜收。下午在古韵悠悠的东关街闲逛,青石板路两旁是鳞次栉比的店铺,三和四美的酱菜香气扑鼻,谢馥春的古典妆品琳琅满目,空气中弥漫着牛皮糖的甜香和扬州老鹅的独特卤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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