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话快说!”山神的声音轰隆作响,带着毫不掩饰的烦躁。
我稳住心神,再次拱手,语气不卑不亢:“山神老爷,贫道此来,是为说和。施工队不知深浅,冒犯神威,实属不该。然此乃国家利民工程,并非有意破坏。贫道可令他们备下加倍供品,焚化十倍金帛,并做宏大祭拜仪式,专程向尊神谢罪。还请山神老爷念在苍生不易,宽恕他们这一次。”
“哼!说得轻巧!”山神怒道,“我在此屹立万载,护佑一方水土,从未主动为祸!是他们无礼在先,亵渎在后!此乃咎由自取!你一个外来道士,空口白牙,凭何让我给你面子?吾等湘地英灵,最重情义规矩,无有情分,休想让我买账!”他声若洪钟,每一个字都带着山石的坚硬与冰冷。
我心中暗叹,果然如土地公所言,这位山神性情刚直暴烈,道理难讲。强行斗法,或许能胜,但必伤此地灵气,且师出无名,反损自身功德。看来,唯有“入乡随俗”,请出一位与他有“情分”的中间人了。
心念电转间,我已有了决断。我后退半步,面容一肃,手诀变幻,体内道炁全力运转,沟通冥冥中那尊与湘西大地紧密相连的法主神只。我朗声诵咒,声音清越,穿透灵境:
“拜请梅山张五郎,翻坛倒洞张法主!
。。。
金鸡啼鸣破晓雾,黄犬引路巡山忙!
三十六洞神通广,七十二般变化强!
开山射猎为生计,庇佑苗瑶与汉家!
。。。急急如律令!”
咒语声声,勾连天地。尤其当我念出涉及张五郎来历的古偈时,灵境之中风云变色!
一道炽烈如血、却又带着原始野性与生命活力的红光,自虚空深处骤然迸发!红光敛去,现出一位雄健威武的神只法相!
但见这位神尊:身形魁梧矫健,头缠五彩梅山巾,额前插着一根雄雉尾羽,随风轻颤。面容古拙,目光如电,嘴角噙着一丝洒脱不羁的笑意。上身穿着紧束的兽皮坎肩,露出肌肉虬结的双臂,下身是扎染的蓝布短裤,赤着一双大脚,稳稳立于虚空。其左手倒提一只金光灿灿、引颈欲啼的雄鸡,右手紧握一柄寒光闪闪、符文隐现的开山猎刀。身后斜背着一柄缠藤古木弓与一壶雁翎箭。周身散发着浓烈的山野气息、狩猎的煞气,以及一种不受拘束、自成天地的霸道神威!正是梅山教主、翻坛倒洞张五郎法主!
张五郎法眼一扫,便已明了局势,他操着一口浓重的湘地口音,声如洪钟,却带着爽朗的笑意:“哈哈哈!我道是谁能请动本法主,原来是清岚道友的门下!好说好说!既然是熟人门下,又在咱这梅山古地遇上麻烦,本法主岂有不管之理?这事,包在我身上!”
他转而看向那如山岳般矗立的石甲山神,笑道:“喂!老石头!这么多年了,你这倔脾气一点没改啊?连清岚道友的门人面子都不给?看在本法主的薄面上,这事,就此揭过如何?”
那原本怒气冲冲、灵光爆闪的山神,在张五郎现身后,气势明显一滞。他虽同为地只,但张五郎乃梅山地域公认的法主,神阶更高,威望更重,且同属“山”之精灵,彼此气息相连。他沉默片刻,那轰隆的声音再次响起,却明显缓和了许多,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既然……既然张法主亲自出面说和……这个面子,我……我岂能不给?”山神身上的黑红色煞气渐渐收敛,“我也非不通情理之辈!让他们备足三牲酒礼,多多焚烧金银纸马,并且,日后开山破石,需心存敬畏,不得肆意毁坏山林水土!若能应允,此事,便作罢!”
我立刻拱手:“山神老爷放心!此乃应有之义,贫道代他们应下,必定严格监督,令其遵行!” 我顿了顿,又道,“只是,还有一事相求。那几位工人的魂魄,被神威所慑,困于山中,还望老爷慈悲,放他们还阳,以免肉身朽坏,酿成不可挽回之祸。”
山神闻言,巨大的石手随意地一挥。只见几团微弱、惊恐的白色光球,颤巍巍地从那幽暗的隧道漩涡中飘飞而出,正是工人们失落的魂魄。
我不敢怠慢,立即手掐“聚魂诀”,口诵安魂咒,一个由灵力构成的虚幻陶罐在空中显现,将那些魂魄一一吸纳进去,温养起来。
“多谢山神老爷宽宏!多谢张法主援手!多谢土地公通传之情!”我再次向三位神只郑重施礼。
张五郎哈哈一笑,拍了拍山神的石甲肩膀,又对我点了点头:“小事一桩!此间事了,本法主去也!” 说罢,化作一道炽烈红光,冲天而起,瞬息无踪。
山神也对我微一颔首,庞大的身影缓缓沉入山体,灵光内敛,那迫人的威压随之消散。
土地公笑呵呵地对我拱拱手:“恭喜法官化解此劫。小神也告退了。” 黄光一闪,没入大地。
我长长舒了一口气,退出灵境。元神归位,只觉得一阵轻微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事情圆满解决的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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