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生活阿姨就来报道了。
生活阿姨姓周,是个眉眼温和、手脚利落的中年女人。
她的到来,确实让这间冰冷的公寓多了几分烟火气。
冰箱里不再只有矿泉水和啤酒,开始塞满新鲜的蔬果牛奶;每天准时送达的私厨餐点被周阿姨细心摆盘,甚至还会额外煲上一盅温润的汤水。
然而,物质上的妥帖,并未能融化陆时晚心中的坚冰。
她依旧沉默。
像一道浅淡的影子,在公寓里无声地移动。
大多数时间,她把自己关在次卧里,不知道在做什么。
偶尔出来喝水,或是坐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抱着膝盖,一看窗外就是好几个小时,眼神空茫,仿佛灵魂早已飘向了不知名的远方。
沈承聿试图与她沟通,结果总是不尽如人意。
他问她学校的事情,是否需要他出面办理转学或休学手续。
她只是摇头。
他让周阿姨带她去商场买些女孩子喜欢的衣物饰品,她回来时依旧是那几件素净的衣服,袋子里的东西原封不动。
他甚至尝试着在周末推掉所有工作,待在公寓里,开着电视,制造出一些“家”的声响,但她只是更久地待在自己的房间,连出来喝水的次数都减少了。
沈承聿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
这种挫败感,比失去一个重要的合作项目更甚。
在商场上,他清楚目标,懂得规则,知道如何利用资源和手段去达到目的。
可面对陆时晚,他所有的规则和手段都失效了。
他面对的是一片无声的、悲伤的海洋,他站在岸边,却不知该如何渡航。
这天晚上,沈承聿有个无法推卸的重要应酬。
回到家时,已是深夜十一点多。
公寓里一片黑暗,只有玄关处为他留的一盏小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
他脱下带着酒气的外套,松了松领带,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
走到次卧门口,他停下,里面听不到任何动静。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极轻地拧开门把,推开一条缝隙。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他看到陆时晚蜷缩在床上,似乎是睡着了。
他正准备关门,却隐约听到一声极轻的、压抑的抽泣。
他的动作顿住。
那不是梦魇中的呓语,而是清醒的、极力克制的哭声。
细细碎碎,像受伤小兽的呜咽,在这寂静的深夜里,清晰地敲打着他的耳膜。
沈承聿的心像是被那细弱的哭声攥住了。
他没有离开,也没有进去,只是沉默地站在门外那片昏暗的光影里,像一个无奈的守卫,听着门内那无处宣泄的悲伤。
他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里面的哭声渐渐低下去,化为断断续续的抽噎,最终归于沉寂。
他轻轻带上门,走到客厅的沙发坐下。黑暗中,他没有开灯,只是点了一支烟。
猩红的火点在黑暗中明明灭灭,映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显得格外深沉。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仅仅提供物质保障和表面上的关怀,是远远不够的。
那个孩子,被困在了自己的悲伤里,而他,被隔绝在外。
第二天是周六。沈承聿罕见地没有去公司,也没有在书房处理公务。
上午,周阿姨来打扫做饭,看到沈承聿在家,有些意外,随即了然地笑了笑,轻声对准备躲回房间的陆时晚说:“时晚,今天天气好,要不要和叔叔出去走走?总闷在家里不好。”
陆时晚身体一僵,低着头,手指紧张地抠着衣角。
沈承聿看着她的反应,心中明了。
他放下手中的平板,站起身,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去换衣服,我们出去一趟。”
陆时晚抬起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惊慌和不解,但还是依言默默回了房间。
半个小时后,黑色的迈巴赫停在了市郊一座环境清幽的墓园外。
沈承聿下车,从后备箱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束白色百合。
他走到副驾驶这边,替陆时晚拉开车门。
当陆时晚看到墓园那庄严肃穆的大门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脚下像生了根,无法挪动分毫。
那双一直空洞的眼睛里,瞬间涌上了巨大的恐惧和抗拒。
沈承聿没有催促,只是站在她身边,沉默地等待着。
风穿过松柏,发出呜咽般的声音。
过了许久,久到沈承聿以为她会转身逃跑时,陆时晚却极其缓慢地、一步一步地,朝着墓园里面挪去。
她的背影单薄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仿佛随时会被吹倒。
沈承聿跟在她身后,保持着几步的距离。
他按照助理查到的位置,引着她来到两块并排而立的新墓碑前。
光洁的黑色大理石上,刻着陆建成和时缨的名字,下面镶嵌着他们带着笑意的照片。
陆时晚在看到照片的瞬间,整个人就像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软软地跪坐在了冰冷的墓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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