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制基地的日常如同精密咬合的齿轮,在喧闹与静谧间规律切换。随着“棋”篇的激烈对抗逐渐沉淀为记忆,一种新的、更加细腻的动态开始在成员间悄然流转。这种变化并非源于刻意的指令或公开的宣言,而是如同无声的溪流,渗透在每一次擦肩、每一个眼神,以及那些不易察觉的细微动作里。而在这股潜流中,一个意想不到的守护者,正以他独有的方式,履行着那份无声的共识。
蒋烁依旧是那个蒋烁。鸭舌帽檐压得很低,遮挡住大半张脸,黑色卫衣仿佛是他的第二层皮肤,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疏离气场。在录制间隙,他大多独自靠在墙边,耳机隔绝了外界纷扰,手指或许在无声地敲击着节奏,仿佛对周遭一切漠不关心。
然而,若有心观察,便会发现他的“漠不关心”似乎有了特定的焦点。
当林久久为了尽量降低存在感,习惯性地贴着墙根、绕过设备穿梭时,蒋烁那看似随意更换的靠墙位置,总会在她行经的路径附近。有一次,一个道具组的梯子没有完全收拢,斜靠在墙边,尖锐的金属角正对着通道。林久久低着头,浑然不觉地靠近。就在她即将擦身而过的瞬间,蒋烁仿佛只是调整站姿,漫不经心地伸出一条腿,用脚背轻轻将梯子往里推了半尺。那危险的尖角无声地隐入了阴影。林久久安然走过,对此一无所知。蒋烁则连眼神都没有偏移,仿佛刚才只是踢开了一颗碍事的小石子。
当大家围坐在一起听老师讲解,林久久照例缩在最外围,身后是堆放杂物的临时桌子,桌角棱角分明。蒋烁的位置,不知何时从她的斜对面,换到了那张桌子的另一侧。录制中段,工作人员搬运器材时不小心撞了一下桌子,桌子猛地一震,边缘一个沉重的金属工具箱滑落。几乎在同一时间,蒋烁看似无意地将手中把玩的一个空矿泉水瓶“失手”掉在地上,瓶子滚向桌脚,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恰好垫在了工具箱坠落的轨迹上,缓冲了冲击力,避免了它直接砸到林久久缩在椅子边的脚。他弯腰捡起瓶子,面无表情地扔进远处的垃圾桶,整个过程流畅自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包括那个惊魂未定、只是下意识把脚缩得更紧的女孩。
最明显的一次,是在一个需要更换场地的间隙。通道里人来人往,有些混乱。林久久抱着她的平板电脑,像往常一样试图隐形于人群边缘,快速通过。一个推着满满一车灯光器材的工作人员,正背对着通道,大声指挥着同伴,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娇小的身影。沉重的设备车正朝着林久久的方向倒退。
就在车轱辘即将碾过她脚面的前一刻,一只有力的手臂突然从斜刺里伸了过来,不是去拉林久久(那会吓到她),而是直接握住了设备车的金属扶手,稳稳定住了后退的趋势。
“看着点。”蒋烁的声音不高,带着他惯有的、略显冷硬的语调,是对着那个匆忙转身、连声道歉的工作人员说的。
工作人员这才看到差点被撞到的林久久,吓得脸色都白了,赶紧把车推往另一边。
林久久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僵在原地,抱着平板的手指收紧。她抬起头,惊惶未定的目光对上了蒋烁恰好转过来的视线。他依旧戴着帽子,看不清眼神,只能看到线条清晰的下颌和紧抿的嘴唇。他没有说话,只是对着她极快、极轻微地扬了一下下巴,示意她“快走”。
那一瞬间,林久久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了一下。不是以往那种被关注的恐惧,而是一种……陌生的、被无声解围后的悸动。
她几乎是本能地,低下头,用细不可闻的声音飞快地说了两个字:“……谢谢。”然后像受惊的兔子般,加快脚步逃离了现场。
蒋烁看着她仓皇的背影,抬手压了压帽檐,遮住了脸上可能泄露的任何一丝情绪。他什么也没说,双手重新插回卫衣口袋,仿佛刚才那个出手敏捷、眼神锐利的人不是他。
这些瞬间,零星散落在忙碌的录制日常中,如同黑暗中短暂闪烁的微光,大多数时候,甚至连当事人自己都未曾清晰察觉。林久久依旧活在她充满警惕的世界里,将大部分精力用于应对人群和镜头,无暇他顾。蒋烁也依旧是那个沉默寡言、看似对一切都不感兴趣的酷盖。
但某种无形的守护,已然如同空气般悄然存在。它不张扬,不刻意,甚至带着点蒋烁式的别扭和冷硬,却在那片属于林久久的、充满不安的角落里,筑起了一道无声的、坚固的屏障。
这份守护,无关风月,更像是一种源自团队本能的、对“自己人”的看顾。它印证了那场深夜谈话后达成的共识,也在无人知晓的角落,为那株瑟瑟发抖的幼苗,挡去了些许真实世界可能存在的、冰冷的棱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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